雖說是呆在醫館裡休養,可是成天鼻尖縈繞這一股揮之不去的藥味兒,錢慕錦是受不了的。到了晚上用飯之前,錢慕錦帶著宋怡出去遛彎兒,讓她活動活動,別整日杵在刺繡上,年紀輕輕壞了眼睛。
宋怡也喜歡逛街,不過她這次很小心,死守著錢慕錦不許她偷偷跑去買酒喝,跟在兩人身後的容景之含笑看著她們,並不言語。錢慕錦看了兩人一眼,也沒露出什麼不悅的神色。
逛著逛著,宋怡似乎是隨著什麼人一路追過去:“咦……”
錢慕錦駐足,那個人,她也看見了。
日暮黃昏時刻,多數做生意的小販已經準備打道回府,只剩下一些趕著到城南夜市的小商販蹲在自己的攤位前吃乾糧。
一個穿著深褐色粗布衣裙的婦人揣著懷中的包裹,穿街走巷的停在了一戶人家的後門,三聲門響,門裡有人出來探出頭來。
翠綠色裙衫,倒像是個丫鬟的打扮,只是那圍裙上的荷包裡放著各式各樣的線團,又不似丫鬟,倒像是繡娘。
婦人將懷中的包裹開啟,裡面躺著疊好的一沓細絹:“底紋的路子,一條五文,這邊是繡好了的,十文,還有你上次給我的那一份,這次數量多些了,可得加錢了!”
那個繡娘生的十分好看,挑了挑,眉頭皺起:“你這繡樣不是坑錢麼,別人都說你這邊拿得快,可也得看東西啊,你就讓我交這個給管事婆子嗎!”
婦人眉毛一挑:“修好的上等貨我也有,你也曉得的,這縣城裡我走的多,不過那得加錢!”
繡娘面露厭色:“加加加!我可等著用呢!”
最後兩人商定價錢,複雜花樣的得要二十文才行,價錢商量好了,婦人眉開眼笑的裹好包袱離開了。
宋怡的目光有些複雜,她好像想到了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錢慕錦看著褐色衣裳的婦人遠去,冷不防問了一句:“你每條几文錢幫她繡的?”
宋怡訝然,再一想,這是大嫂啊,村子裡的事情她只怕早就明裡暗裡的看清楚了,這才老實回答:“從前是三文錢一條,可是劉大娘說這些時候不好賣,買家給的數也少,就減成兩文錢了。”頓了一下又補充,“只是繡個輪廓和底子的,就是一文錢一條。”
這算是宋怡能給家裡帶來的唯一的收入了。村裡的劉大娘是城中一戶人家的繡娘,可是她方才敲門的,並不是楊家。
宋怡一直盯著遠去的劉大娘,神色有些不對。
事實上幾個人也沒逛幾圈就回去了,但回去路過養濟院的時候,意外的遇到了正從裡面出來的周亦琛。
錦轎已經等在外頭,周亦琛放踏出門口,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旁走過的錢慕錦,她身邊的宋怡是見過的,可旁邊那一男子,周亦琛一皺眉,還想再看看,三人已經拐了一個彎兒,走到另一邊的街道,兩個招呼也沒打。
宋怡一路走神,自然是沒有看到周亦琛的,可另外兩個人,神色各自微妙。
回到醫館,錢慕錦把了脈,坐等喝藥。她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容景之,道:“你既要落戶,身份還是少不得的,只是要加上一筆,需得你們本人與宋家人一同去衙門,再辦些手續。”
這個倒是不能馬虎。因為此前,曾出現過地主土豪為避稅,將自己家的人頭私自給按到貧戶家裡的現象,貧戶自然是不敢直衝衝的跟著官叫板,只以為是賦稅又增加,直至最後引發了一場不大不大小的民亂,這件事情才算曝光,此後大齊頒下律令,一旦查出,沒收作案人員所有財產,還要判罪的。
是以,戶籍的辦理手續,也變得複雜起來。錢慕錦當初是鬧上了公堂的,入戶手續倒也不需要多麻煩,是落實了,但是輪到容景之和梁忠,哪就需得是在宋家人知情且在場的情況下,製作文書並簽字的。
沒過多久,小妹就送了湯藥來。錢慕錦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容景之,自然想起了上一次他戲耍她的事情,這次也不多話,端過來吹涼了就喝。
喝藥的過程快,然喝完的那一瞬間卻讓錢慕錦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就在她四下找水沖淡口中味道的時候,被容景之攔住了。
“喝藥之後不宜喝水。”他變戲法一般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紙包裹,開啟一看,居然是一包蜜餞,“用這個壓一壓吧。”
錢慕錦看了一眼自回來以後就格外安靜的宋怡,含了一片蜜餞在嘴裡。
原本是該等著開飯的,可沒想到的是,天黑以前,宋光又跑了來了。
宋光這次來看錢慕錦其實是順道,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