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道:&ldo;你識字?&rdo;徐苒有徐苒的心眼兒,這病秧子一看就不是常人,要吸引住他的目光,才能得他收留,不然人家憑什麼。故此,徐苒點點頭。&ldo;可會寫?&rdo;徐苒再點頭,朱翊沉吟半晌道:&ldo;如此叫你苒兒好了。&rdo;徐苒有些撇嘴,心道也不看自己這大肚子,還叫的這麼肉麻,卻想憑這廝的身子,估計想有什麼歹意也跟不上趟,他樂意叫什麼便叫什麼好了。朱翊倒是挺自在,指使她去打水伺候他洗了手腳,又讓徐苒給他通開頭,才躺下睡了,徐苒腰痠背痛,只那邊牆邊上有個小榻,她過去躺在上面,睡到了晌午,覺得腹中飢腸轆轆,才醒過來。一睜眼見床上沒了人,不免嚇了一跳,忙坐起來,待瞧見那邊架子上搭的狐裘,才鬆了口氣,剛要站起來,小腿痙攣抽起筋來,忙蹦著腳背揉了半天,才勉強撐過去,不禁想起顧程的好處來,若顧程在,恐這會兒會蹲在地上給她揉的,說起來,那廝這會兒可該知道了吧!再說顧程,從莊子上回了顧府,便忙著打點了送衛指揮使的年禮,這是不能疏忽的,臘八一早跟著鄭千戶出城迎了他舅舅回來,衛指揮使對顧程青眼有加,親熱的問了他幾句,便搭在他手上入了席,很是抬舉他。顧程滿面紅光,心裡得意,面兒上卻不露痕跡,夜宴只吃到三更才散,宴席散了,衛指揮使便要即刻上路,說壓著萬壽節的節禮,不敢耽擱了。顧程跟著鄭千戶送出縣外,把早預備下的箱籠年禮一併抬上車,又封了足有十兩銀子的好處,塞給了衛指揮使跟前的心腹,這才送著指揮使上車去了。剛要回轉,忽見西邊隱約有火光透出,鄭千戶忙道:&ldo;兄弟哪邊瞧著可是你莊子的方向,怎有火光?難道走了水不成?&rdo;鄭千戶這句話剛落,顧程已覺眼前一黑,踉蹌一下,險些栽倒,旺兒忙上前一步扶住他。顧程甩開他,帶過馬韁翻身上馬,也顧不得與鄭千戶道別,馬鞭子狠狠一抽,瘋了一樣往西邊奔去,旺兒幾個忙隨後跟上,旺兒暗裡不停唸佛,可別是莊子,大姐真有個好歹,真不是活生生摘了爺的心嗎?85顧程趕到的時候,天色已矇矇亮,助著風勢大火蔓延開來,莊子早已陷入一片火海,火光衝破晨曦,彷彿連天都要燒著了一般。顧程想到大姐兒還在裡頭,哪裡還有理智,翻身下馬,便要急衝進去,旺兒唬了一跳,急忙上前拖住顧程:&ldo;爺,爺,您不能去啊!這大火您去了能如何……&rdo;&ldo;滾……&rdo;顧程飛起一腳狠狠把旺兒踹了出去,卻又被豐兒死死抱住腿。旺兒一瞧這勢頭不好,真讓爺進去不等於送死嗎,左右瞅瞅看見邊上有根燒了半截的木棍子,暗道一聲,爺奴才得罪了,幾步過去抄在手裡,對著顧程就是一下子,知道爺身子健壯,旺兒怕一下制不住,就壞了,這一下毫不留情,顧程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旺兒扔下棍子瞅了眼大火,莊子上的房舍院落都燒的不成樣子,更何況人了,瞧見那幾個勉強逃出來的小廝婆子,抓住一個問:&ldo;管事呢,怎麼不見?&rdo;那小廝道:&ldo;管,管事往南邊跑了。&rdo;旺兒心底明白了大概,估摸這管事是怕爺問罪,先一步逃了,他也不想想,便是逃能逃去哪兒,早晚被爺尋到……莊側有顧家的佃戶,旺兒琢磨這會兒也不能送爺回府,等爺緩過勁兒來,這莊子估摸也燒的差不離了,便是再心疼,再難過,也得料理大姐兒後事,更何況大姐兒肚子裡還有爺的子嗣呢,這可真是誰能想到,好容易順遂了些,轉眼便是這番大禍事,只這好好的怎起了火。丙寅年臘八夜裡,一場大火燒的信都縣頭上半邊天都紅了,著火的是縣外的顧家莊子,傷了足有二十來人口,這便不消說,只起火時,顧員外跟前最得寵的丫頭,徐大姐兒卻在莊上住著,懷著六七個月的身子,這大火燒的莊上片瓦不存,哪裡還能生還,死了還帶走顧家的子嗣,真真令人不勝唏噓,聞聽連個屍身都未找到。喪事還未料理呢,顧程便一病在床,足半月之久,眼瞅到了年上,才聽說略好了些,信都縣家家戶戶忙活著過年的時候,卻傳出顧老爺要續娶的訊息。若續娶旁人也還罷了,這顧府透出風聲,竟是要娶徐大姐兒進門,這位說了徐大姐兒不是燒死了嗎,可不嗎,就是燒死了才稀奇,人顧老爺要娶徐大姐兒的靈牌進門,這人雖死了,卻三媒六聘八抬大轎一樣不少,還說先辦喜事再辦喪事,娶進門來再以顧門徐氏葬在顧家的墳塋地裡,這可不著了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