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兒一早去了先尋她要些銀兩家來,把鋪子重新整治了開將起來,只因手裡頭沒本錢,進不得好木料,白瞎了一個好好的買賣,卻荒的連個人影兒都不見。心裡頭打了多少如意算盤,這一宿竟是都沒怎樣睡,一大早,天剛矇矇亮,便起了身,石氏也忙著起來,伺候他洗臉吃了早飯,打點了一身稍齊整的衣裳,送著他出門去了。這徐老頭心裡頭惦記著銀子,腳下如風,平日裡需半個時辰的腳程,只三刻鐘便到了,到了顧府大門前,瞧著那高高的青石臺階上,兩扇硃紅大門,不免心裡有些怯,暗裡琢磨,別是那鴻賓樓的掌櫃戲耍他婆娘,打了這麼個沒影兒的謊,不然,這麼長日子,怎也沒見大姐兒往家裡捎個一字片語的信兒呢。忽想起,他婆娘還道見了陳大郎,且顧家老爺身邊的旺管事見了她,也是客客氣氣十分禮敬的樣兒,想來不差。定了定神兒,好容易鼓起了勇氣,剛要上去叫門,卻聽吱呀一聲,大門從裡頭敞開來,耳邊卻又聽得騾馬牲口嘶鳴,老徐頭這才瞧見,自己一捫心思就奔著大門去了,卻沒瞧見大門外不遠,早有車把式牽了牲口出來正在那裡套車呢,令有幾匹青驄神駿也早拴在了一邊,這會兒套好了車,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馬車踢踢踏踏的行到門前,就見從裡面走出一個人來。老徐頭溜著牆根摸近些,瞧見臉兒,可不正是旺管事,顧老爺身邊伺候的心腹小廝,在這信都縣裡誰不識得他,正要上前搭句話,卻聽那旺管事對著門裡頭道:&ldo;抬穩當了,都給我小心著,若有個閃失,爺的板子可不是白擱著好看的。&rdo;只見兩個小廝一對,抬著兩隻貼著封條的大箱籠出來,抬到馬車上放好,老徐頭暗道,這是做什麼?難不成正趕上顧老爺出門。正想著的功夫,旺兒卻走了進去,不大會兒功夫,便見顧老爺一身行裝從門裡頭走將出來。再回過頭來說說這顧程,昨兒送著大姐兒走了,轉回頭瞧見玳瑁,先頭是動了些興致,進的院去瞧見空落落的屋子,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卻又想著既應了,不好不去,便強打了精神進了後院慧蓮房裡。周惠蓮早早梳洗打扮了。在門前候著了,見他到了。忙笑著迎上來道:&ldo;爺如今卻成了稀客了,這些日子不登奴的門,奴心裡頭驚怕,還道是上回哪裡不妨得罪了爺,心裡惱恨了奴呢。&rdo;顧程聽她這話說的酸,倒不禁想起大姐兒來,平日他若進了後院,甚或出去吃酒家來,哪回不得吃她幾句酸話,雖是刺他的酸話,偏又說的極俏皮逗趣兒,讓他想惱都惱不得,每每只抱著她,堵上她那張小嘴才罷。今兒大姐兒不在,聽得慧蓮這幾句,倒勾起前情來,不免添了幾分興致,笑一聲道:&ldo;你這張嘴,倒越加伶俐起來。&rdo;進了屋,玳瑁親捧了茶來,顧程吃了半盞,剛撂下,便聽慧蓮道:&ldo;剛聽見說,怎的大姐兒跟著她舅家去了?&rdo;顧程道:&ldo;卻忘了跟你說,大姐兒的舅舅今兒一早來了,難為那麼個老實漢子,倒是個有心的,來便來了,還捎帶來些菜蔬瓜果,言道是地裡頭新收下來的,給爺來嚐個鮮,又道他家裡的婆娘惦記著外甥女,想著說話兒卻不得個機緣,求爺讓大姐兒家去住些日子,也能團圓團圓,府裡慣沒這樣的規矩,本想不應他,卻前頭領了他的情兒,不好就駁他,卻又想爺明兒一去,少說也要半月之久才得家來,大姐兒自己一個人在書房裡也無趣,有心讓她進後院來跟你們倆作伴,卻又慮著她那個子不好,說不得惱恨了發作起來,倒給你倆惹氣,索便應了她舅,打發她去了。&rdo;周慧蓮心裡暗暗冷哼,倒是扯這樣的謊,不定是那鬼精的丫頭,怕爺一走,自己跟玉芳收拾發落她,忙著避了出去,自然不敢說破,只酸溜溜的道:&ldo;爺這心可偏遠了,同是丫頭,我這屋裡的玳瑁,玉芳姐姐屋裡的珍珠,進府這些年,都沒家去過一趟呢,偏大姐兒是爺的心尖子,旁人的卻成了路邊的草。&rdo;說著瞄了玳瑁一眼。顧程順著她的眼色也瞧了過去,只見這會兒屋裡掌了燈,玳瑁一身白衫兒紅裙兒,白生生一張俏臉,落在燈影兒裡倒更添了幾分嫵麗之色,想著今兒大姐兒不在,書房院裡孤枕寒衾的有甚意思,不免動了意,調笑道:&ldo;誰道玳瑁是路邊草,爺可不依,今兒這身衣裳今兒穿的雖俏,臉上卻少了幾點胭脂,一會兒爺賞你兩盞酒吃下,待酒上雙頰,才相宜些。&rdo;玳瑁聽爺贊她,絞著帕子,愈發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