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有銅刀,識卜辭,且攜有卜骨。你又是何人?”
女子不滿:“是我先問你。”
躍不以為然:“問人亦有賓客之禮。”
穴中一陣安靜,只有柴火劈啪作響。
“也罷,不問了。” 女子將卜骨收起,繼續去翻動烤肉的木杈。火已經很旺,熱氣竄上來,她才碰到木杈就被燙了一下,“嘶”地倒吸一口冷氣。
“勿動。”躍道。說著,將火堆裡的木柴抽去幾根,用一把枯草裹住木柄,將兔肉從火上取下。
肉香撲鼻,油氣仍在翻滾。躍拿起銅刀,將熟透的兔肉正正剖做兩半,分一半給女子。
“多謝。”女子接過,只見兔肉色澤香氣皆是正好。她或許也餓了許久,吹了吹熱氣,迫不及待地張口咬去。可兔皮又韌又燙,試了幾下也無從下口。
躍心裡暗笑,不慌不忙地拿起銅刀,慢慢將兔肉片開,割下一塊放入口中。
女子看著他,未幾,也拿起身旁的短刃,一點一點地切肉。她的動作很生疏,看得出不擅此道,許久才吃到一小塊腿肉。
“你是驪山氏人?”沉默了一段,躍開口道。
女子抬眼看看他,答道:“莘人。”
躍一下想了起來,莘伯前些年曾南征驪山氏,如今驪山已盡歸有莘。
“你呢?”女子片下一塊兔肉,瞅瞅他。
“殷人。”躍道。
女子目光定住,面露訝色。
“如此。”她說。
躍嚼著兔肉,平靜地轉過臉去。不知為何,見她這般神情,心中竟有些自得。
“喂。”女子盯著他:“你叫什麼?”
“躍。”躍老實答道,說罷,他問:“你呢?”
女子將兔肉放入口中,不緊不慢:“我叫罌。”
山靈(下)
北風仍在穴外呼嘯,幸而穴中柴草充足,不至於斷火。
兔肉已經吃完,躍奔波整日,感到睏意愈濃。罌似乎也倦得很,用水漱過口之後,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角落有一床簡陋的草鋪,看得出許久無人用過,立著靠在在石壁上。篝火須維持整夜,柴草不足,有一個人要睡在地上。
罌走過去,將那草鋪看了看,卻又走回來。
“來幫手,將火堆移開。”她對躍說。
躍忽而知道了她想做什麼。天氣到底寒冷,夜裡缺衣,在燒過火的地面上打鋪會暖和許多。這是行旅之人常用的方法,沒想到這女子也知曉。
他起身,用一根木棍將火堆撥到一旁,又加些柴草,讓火繼續燒起。
罌抓起一把草,把地上的灰掃乾淨。
草鋪是用竹篾編成的,有些沉。躍走過去,一把將草鋪抬起,移到火堆燒過的地上。
罌拍拍手上的灰塵,將草鋪細看。雖陳舊,卻還算乾淨,將就一夜並無大礙。她從地上拾起一根長樹枝,擺在草鋪正中,對躍說:“今夜此木為界,你我各半,不得逾越。”
躍有些意外。
他以為自己要睡地上。
“你我本是陌路,共宿一鋪,不怕麼?”躍覺得這女子著實有趣得很,揶揄道。
罌並無異色,在自己一邊的草鋪上坐下來,慢條斯理道:“野獸撲食不擇,你是野獸麼?”
躍看著她,片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罌卻不管他,自顧地在鋪上躺了下來。
躍看看自己那半邊草鋪,用手拍了拍,也睡下去。
火在一丈外噼啪地燒著,雖能感覺到熱氣,身上的單衣卻仍然阻止不得穴外透來的寒風。瞅向一旁,罌掩緊裘衣,已經閉上了眼睛。
躍不再多想,將銅刀別在腰間,環抱雙臂,蜷身闔目。
沒有蓋衣,夜裡可須記得起來添些柴火才好……將要睡著之時,他在心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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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躍睡得很好,一覺到了天光。
醒來時,火堆早已熄滅,只剩一地冷灰。他的身上卻不覺得寒冷,抬頭細看,原來蓋著半邊裘衣;再順著望去,隔著鋪中樹杈的枯枝,另一半蓋在罌的身上。
草鋪並不大,她的睡臉很近,頭微微低著埋在裘衣裡,從這裡看去,只見小巧的鼻尖下,唇瓣紅潤。
躍看著她,覺得幾乎能感受到那淺淺的呼吸。
心底似乎有什麼掠過,他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