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被這一切驚得有些不知所措,正要上前行禮,載一把推開他,在地上那人的身旁蹲下來。
女子躺在地上,似乎毫無知覺。
載撥開她面上的亂髮,陽光下,女子的臉龐雖髒汙,那輪廓和眉眼卻一點也不陌生。
“睢罌……”他喚了一聲,喉嚨有些沙啞。不知是否剛才擲刀的時候太用力,心一直在胸膛裡撞著,怎麼也停不下來,脊背上卻陣陣生涼。
罌仍然雙目緊閉。載把手指湊到她的鼻子下,覺得探不分明,又按在她的脖子上。脈搏的跳動傳到手上,一下一下,清晰可感。
載只覺心中壓著的大石瞬間落下,鬆了口氣。他隨即把罌打橫抱起來,快步地奔下祭臺。
“王子……”司祭及眾巫看著載這番舉動,目瞪口呆。
載卻一言不發,把罌在車上放好,喝道:“走!”
馭者長喝地揚鞭。
拉車的二馬撒開四蹄,拉著車子絕塵而去。
罌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行很長的夢,卻雲裡霧裡一般,昏昏沉沉。
她醒來的時候,後腦又脹又痛,搖一搖,還覺得有些發暈。
“你醒了呢。”一個聲音傳來。
罌望去,卻是一個面目陌生的中年婦人,看著她,眉眼甚是平和。
“我……”罌茫然地看著她,又看向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寬敞的室中,陳設齊全而精緻,上方的橫樑還有幔帳垂下。
“這是王子載的側室。”婦人緩緩道,說著,從旁邊的案上拿起一隻水盞遞給她,“王子載將你帶回來,你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罌愕然。
腦袋仍然發暈,之前的事卻慢慢浮現出來。她想起了被那個黃臉人暗算的事,後來卻什麼也記不得了。
“是王子載救了我?”她問。
“這我可不知。”婦人道,“我見到你時,你已昏睡不醒。”
罌疑惑地點頭,把婦人遞給她的水慢慢飲下。飲完之後,把空盞遞還婦人,輕聲道,“多謝。”
婦人著她,似在端詳。少頃,問:“女子,你是何方人士?”
“睢國。”罌答道。
“睢國?”婦人盯著她,“婦妸是你何人?”
罌愣了愣,“是我母親。”
婦人頷首,看著她,目光愈深。
“媼何以問起?”罌直覺著婦人身份不一般,也隱隱感到她知道些什麼,緊接著問道。
“我?”婦人笑了笑,道,“你與她眉眼相似,一看就知。”
罌望著她:“媼與我母親相識?”
“算不得相識,”婦人道,“見過罷了。”
罌還想問什麼,婦人卻站起身來,道,“王子讓庖人做了肉羹,我去端來。”
罌只得打住,再謝一聲,想了想,又問:“不知王子載現在何處?”
婦人看她一眼,道,“王子載方才被小臣帶走,還未歸來。”
躍昨日隨商王行獵,在外露宿了一夜。因為要主持些後續,回來的時候也比商王遲了一些,回到大邑商的時候,已經快到午時了。
他心裡念著前日對罌說的話,才回到宮中,就急不可耐地更衣出門。才走到堂前,忽然看到小臣乙從外面匆匆地走進來。
“王子!”小臣乙道,“王子載那邊傳信來,說王子載昨日鬧了宗廟,大王回來後發怒,剛剛將他召了過去,恐怕不妙。”
“載鬧宗廟?”躍驚詫不已,“為何?”
“我也不知。”小臣乙道。
躍沉吟,心中疑惑,卻明白此事嚴重。王子弓昨日領商王之命祭祀河伯,還未歸來,自己無論如何要過去一趟。
“知曉了。”他頷首。
“還有一事。”小臣乙猶豫了一下,從袖中拿出一塊玄鳥項飾,道,“昨日王子載的從人賓送了這項飾來,說王子載救了一個叫冊什麼的人,如今在他宮中。”
婦妌在邑東檢視織氏的作坊,聞得商王派小臣把載押走的事,匆匆趕了回來。
才到商王宮前,她忽然望見載一人跪著庭中。太陽火辣辣地曬在頭頂,地上石板灼灼地泛著白光,婦妌都覺得舄下冒著熱氣。
“載!”她走過去,又氣又急地問他,“什麼鬧宗廟?昨日到底出了何事?”
載仍跪在地上,面無表情。豆大的汗珠從額邊淌下,他卻嘴唇緊閉。
婦妌無法,看到一名小臣從商王宮中迎出來,急忙問道:“大王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