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性子,再問,對方只不出聲。仔細地聽,聽筒裡竟傳來啜泣的喘聲,席一蟲心底一沉。
“蘭兒,哭什麼哩。”
他話還沒有完,蘭蘭兒便結束通話手機。席一蟲大覺蹊蹺,最近,蘭蘭兒情緒反覆無常,跟現在的天氣一樣。她變得好快。她出了什麼事呢?女人的心思,真難懂哩。他一時間太餓,也無暇細想。看天色,已近黃昏,氣溫急劇下降,冷氣逼人。他拉亮燈,房門,吱呀開了,進來一個手提紙袋的人,她身上好聞的香水味先一步飄入。是山容。她剛剛去超市買了許多牛奶、餅乾和水果回來。山容衝著他笑。席一蟲都看呆了。他茫然地鼓著眼。被他盯著看的女子問:“你好些了麼?”
席一蟲點點頭。他眼神暗淡。看上去不想說話、不想見人。山容輕輕地,叫他:“吃吧,你現在只能吃甜的。”
席一蟲是太餓了。人人都怕餓。餓著了,就不象人樣了。所以人人都要拼命去掙錢,拼命地工作。否則,就要捱餓了。他大喝大嚼!山容笑容可掬地,看著他吃東西。忍不住喉嚨裡吞起口水來哩。她站起來,自然地走到鏡前,照了一下,又自然地坐下來。
“一蟲哥,我該回去了哩。”
她嘴裡說著軟綿綿的話,身子卻一動不動。她眼睜睜地望著他,像蜂兒在等花兒開。那席一蟲停下嘴,愣了愣。他只說了四個字:“謝謝你哩。”
然後,他很難看地笑了一個。山容聽了,肚裡真是氣哩!她差點呲牙大吼:“死鬼。豬。”但她不是性情衝動的女孩子。她有分寸。她的分寸,從大公司的辦公室裡鍛煉出來。她面上掛著微笑。笑笑地說:“我真的該回去了哩。”
她站起身來,她動作很慢。心裡酸酸的。分明是指望席一蟲說幾句有鹽的話兒給她聽。結果,阿彌陀佛,對不起,席一蟲一慣的作風——舌頭打結,無可救藥。她扭著屁股,急步從房裡掠出。席一蟲跟了出來,面上也不知是悲是喜哩。
山容的摩托嗡嗡響地,消失在果林那邊。
過了好幾天,他才發現臥房的抽屜裡,躺著數百元錢,裡頭夾著張紙條。
“你真傻!怎能要你壞錢哩。”
第七章被窩·春衫薄
已是水流花放的春之三月。人身上厚厚的冬裝脫了。男人還原到男人的樣子,女人更是回到女人的樣子,她們有了線條,有了面部之紅潤,有了美滋滋的胸部之“腫”哩。
地上,桃花亂落。
市郊,外觀氣派的新汽車站,被清晨濃濃的大霧迷住。國道上,大大小小的車輛車燈大開,行駛極緩。車站的小樂旅行社,三樓的陽臺上,立著一個支肘賞霧的長項少婦,波浪型的長髮,紛披於胸前。旁的一間單人房門輕開,出來一個二十七八年紀的寬肩男子。他身板跟竹子樣直,行步極有節奏,有似出身行伍。他潔白的棉質汗衫外,套件閃光的春式外套。他眼眶微陷,面容憔悴。顯見昨晚少睡。他倆凌晨下的車。他老老地伸了個懶腰。
“好雪妍哩,你穿這麼少,別站到風口裡。”
梅雪妍扭頭,微一莞爾,卻不吱聲。她顯是心事重重。她的疲憊並非來源於肉體。她的疲憊發自靈魂深處。在廣東這些多如樹葉兒的打工日子裡,她不只一次地想過,一個女人到底可不可以回頭。一個女人到底有沒有鮮活的未來。她除了無言忍容,是否就像一隻逃命的長頸鹿,別無它途了?這一切,可不可以重來一次,給她另一種她想要的命運?
“雪妍,這事不急,霧這麼濃。等霧散後再走。”
梅雪妍頷首。她轉回自己的房間,重入被窩,她纖長的手隨意地搭在被上。那被上,繡著成雙成對的鴛鴦鳥與富貴牡丹同棲的華麗圖案。她瓷著雙眸,愣愣地盯著這大塊的圖案出神。
男子進來,他手上,拿著牛奶油條還有肉包。他把食物遞給她。梅雪妍看也不看,蘭花指無力地一揚,道:“我不想吃。”
“這幾天你整個人瘦了大大地一圈哩。你吃的太少。雪妍,你要是不想離開他,那就回到他身邊去吧!我只要你開心…。”
“你混蛋!”
梅雪妍突然大叫。她氣起來,床上棉被已獲得生命般,凌空飛起,整個兒把那連風遮住!她怎麼了?離家越近,女人的脾氣便越壞。是不是他道著了她心裡苦苦想著的?有時候,一個女人並不希望有人猜中她的心思。男人就是“中獎”了,聰明識趣的話,最好別要賣弄出來。連風卻直言直性地問道:“我哪點錯了哩?!”
不容床上的女人答話,他又將被子復原到她身上。他抽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