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島突鋨櫚暮梅椒ā�
想到宮本武藏,劍術的最高境界是靜,是靜中之動。兩位高手對峙,都舉著劍,不動,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這些時間的靜,正是大動,誰有了一點躁,露出一絲弱點,劍鋒就要從那裡划過去。
我緩緩地,走過一叢又一叢的樹,彷彿宮本武藏,舉著劍,等待對手露出急躁的弱點。
但我的對手太強了,它居然也不動。螳螂一次產卵幾百個,既然有一隻出現,就必定還有許多藏在這樹從裡。說不定它們也正靜靜地看著我,不發出一點聲息,甚至連腳都不移動一下。
足足一個小時過去,除了見到幾隻大黑蜂、黃蜂和蝴蝶,居然連只螳螂影子也沒見到。我氣了,開啟噴水的龍頭,拿著噴嘴,對準花叢噴,這噴嘴是新買的,made in Taiwan,好極了,有“平均淋水”、“大量灌水”、“弧形噴水”,和“急速噴射”四種噴法,我用的是急速噴射。
早上的水壓特大,每條水柱噴出去,都足足有十幾公尺遠,我採取的是“點放”,也就是一下、一下噴,每下大約半秒鐘,又用這半秒鐘採取掃射的方式。
多彩的Impatiens,大概枝子特別脆,水一過就倒下了。大葉的冬瓜,原本高高地撐著,水一過也垮了下去;杜鵑花很強悍,又因為葉子小,水柱直穿而過,好像沒什麼影響。最可憐的是美人蕉,大葉子被噴裂了,上面一大串花全折斷掉在地上。
“快快給我現形,我要把你衝出來。”我在心裡喊:“既然來軟的,你不吃,我就來硬的,看你被水噴到,還出不出來。”突然想起介之推,陪著晉文公流亡在外,晉文公回國得勢之後,介之袱卻帶者母親隱居到綿山。晉文公為了逼他出未,放火燒了山,把介之推也燒死在裡面。
小時候,我的兒童故事書上有這故事,我拿給老爸,問他晉文公為什麼要用這麼笨的方法,結果害死了好人。老爸笑笑,說:“他不是要找介之推,是要抓介之推,既然介之推不聽他的話,只好把他燒死。”
那時候我才八歲,不懂。但老爸的話,我記了半輩子。
現在,我就是用晉文公的方法,但不放火,而噴水,把我要找的螳螂噴出來。如果噴不出來,噴死也可以。當主子看得起你,要拔擢你出來,你居然不識相,當然只有死路一條。人才是要給主子用的,尤其曠世奇才,更非主子莫屬,就算主子不用,也不能留給別人用。“懷才”就是“懷壁”,沒罪也是有罪。
你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嗎?主子可以天天查你的稅。你以為你有幾個臭朋友嗎?主子可以把你朋友全部買通。你以為你有個臭名嗎,主子可以造你的謠。你以為你甘於平淡,可以隱居田園嗎?主子可以擾得你雞犬不寧,甚至沒人敢買你的莊稼。
你覺得不平,覺得氣憤,想要報復嗎?你正中了主子的下懷。
你要報小仇嗎?來!主子幫你,把那些欺侮你的小鬼全宰了。
你要報大仇嗎?來,主子找人幫你,你的小辮子正落在主子手上。
你居然想找主子麻煩嗎?你太大膽了,早看你有謀反之相,大家看到了吧!不是我主子迫害賢良,是他要造反,誰同情他就是與他同黨。來來來!大家作個見證,不是主子愛殺,是不得不殺,一邊殺,一邊痛,心痛這個人才,落得這個下場。
我一邊噴水,一邊心痛,覺得天下蒼生都為了那幾只躲起來的螳螂而受了害。當然,我也氣,氣我這麼一個神通廣大的主子,居然抓不到一隻小螳螂。
我決定收手了。回屋子看我那隻殘障的小東西,我決定暫緩它的刑期。在“新人”沒出現之前,“舊人”可以苟延殘喘。
偷生
九月四日
說實話,我很怕去看它,有時候經過它家,都不敢看一眼。這麼多天了,不吃、不喝,它隨時都可能死掉,一下死掉到好,就怕半死不活。
最近有個朋友回國看他病危的父親,好不容易向美國老闆請了假,千里迢迢地飛去,過了兩個禮拜,回來了。搖著頭嘆氣:“以為能為他送終,沒想到,我回去,他的病情就好轉了。也不是真好,而是能再拖一陣子,真糟糕。”我心想,真糟糕什麼呢?真糟糕老爸沒配合你回國死掉?
我母親有個老朋友在西岸,她打電話叫老朋友來玩,你猜那西岸的老太太怎麼說?她說:“沒辦法!老頭子正病著呢!總不能丟下他走啊,等他一死,我就去,而且沒牽沒掛,可以好好住上幾天。”真不知道如果她的老伴在旁邊聽見了,會有什麼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