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種危險。我們已經被這股不可抵擋的急流帶進了無底洞,就算我們有夠吃幾個月甚至幾年的糧食,我們又怎麼樣從這無底洞中出來呢?死的可能性太多了,何必擔心捱餓呢?也許我們還來不及捱餓就已經死了呢!
然而奇怪得很,飢餓的威脅競使我忘卻了眼前的危險。再說,我們也許能逐出這股急流而回到地面上去。至於怎樣逃出去,我可不知道。我們會被帶到什麼地方去呢?不管它!即使只有千分之一的機會也還是一個機會,而餓死卻是一件無法挽回的已經註定了的事實!
我想把這一切告訴叔父,讓他明白我們所處的絕境,以及我們還能活多少時候。但是我控制住自己,不講出來,我不願叫他恐慌。
這時候燈光搖晃著,然後就熄滅了。燃著的火炬已經燒完,所以我們處在無法驅散的一片漆黑裡面。還剩下一把火炬,可是無法點燃;我象個孩子一樣,對著黑暗閉上了眼睛。
過了相當一段時間以後,我從吹在我臉上的風覺察到我們前進的速度又加大了一倍。現在幾乎象是在垂直地下墜。叔父和羅伯特都用手緊拉著我。過了一會兒,我忽然感到一下震動;船並沒有碰到什麼硬東西,可是下墜卻停止了。一大股水往上升起,侵佔了船的表面,我覺得自己已被淹溺——不能呼吸。
然而這突然的洪水不再延續下去。幾秒鐘以後,我的肺又在呼吸新鮮空氣。叔父和羅伯特緊抓著我的胳臀,我的胳臂就這樣被他們抓破了,船仍然載運著我們三人。
我想這是晚上十點鐘。經過這最後一次的遭遇以後我的第一個發生作用的感覺器官就是聽覺。我感覺到安靜已經代替了長久地充滿在我耳朵邊的海水的吼聲。這時我聽見叔父說:
“我們正在上升。”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喊道。
“對,上升,上升。”
我伸出手碰碰巖壁;我又把手縮回,發現手上流著血。我們極快地上升著。
“火炬!火炬!”教授喊道,羅伯特好容易才點著了它。由於我們在上升,火焰向下閃爍著,可是仍然發出足夠的光,照亮了整個景象。
“和我想的一點兒不錯,”叔父說,“我們是在一口直徑不過二十英尺的狹窄的並裡。水衝到洞底以後,重新上升了,要上升到它的水平線的高度。我們就被它一起帶上來了。”
“帶到哪兒去?”
“我不知道。不過應當作好準備,什麼事都可能遇到。我們上升的速度我估計是每秒鐘十英尺,也就是每分鐘六百英尺,一小時就是十英里半。照這樣的速度,我們可以很快地升到地面。”
“是的,如果沒有東西阻擋我們,而且這口並有出口的話。但是假使這口井的一頭是塞住的,倘若在水裡的壓力下,空氣越來越被壓縮,我們就要被壓死了!”
“西流爾,”教授十分鎮靜地回答,“雖然我們處在一個幾乎絕望的境地,但還不是毫無生機的,我認為會有生路的。我們隨時有死亡的可能,但也隨時有活命的可能。所以我們要準備好,以便利用一切逃命的機會。”
“我們該怎麼辦呢?”“應當吃點東西,恢復體力。”我一聽見這句話,就驚惶地瞧著叔父。我終於不得不說出我不願意說的話:
“吃點東西?”我重複了一遍。
“是的,不要耽誤時間,”他用丹麥話對羅伯特說,羅伯特搖搖頭。
“什麼?”叔父喊道,“我們所有的糧食都沒有了嗎?”
“是的,這就是惟一剩下的——一塊乾肉三個人分!”
叔父瞧著我,他不願意瞭解我的話的意思。
“唉,您仍舊認為我們能夠得救嗎?”我說。
我的問題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一小時過去了,我開始感到餓得難受。其他二位也如此,可是我們中間一個人也不願意碰剩下的這些可憐的食物。我們仍然在迅速地上升,快得幾乎使我們喘不過氣來,彷彿有上升得飛快的氣球牽引著我們。我們並不是感到冷得難受,相反地我們開始嘗受到不斷增加的溫度——現在真有攝氏四十度。
這個變化意味著什麼呢?在這以前,一切事情都是跟達威和黎登布洛克的理論相符合的,氣溫一直沒有增加。而現在,我所一直認為正確的那個地心熱的理論是否要重新得到證明了?我們是不是將進入一個能使岩石全部熔化的高溫環境中去了呢?我很擔心,我對教授說:
“如果我們不是被淹死或者壓死,餓死,我們還是有可能被活活地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