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他發現自己並沒有當場情緒失控,反而從極度焦慮不安中解脫出來了:他直視著躺在一堆廢鐵裡面的焦黑一團的肢體,不說話,臉上表情平靜漠然,目光堅強而鎮定,滿含了專業的分析與探究。似乎他已見過太多死亡慘案的現場,這一次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他目送那具焦屍送往省廳作DNA身份鑑定。在場的資深刑警隊員和他早已在心裡作出了肯定:他就是周國勤。他沒有痛苦,也不悲傷,別人一提起周國勤,他顯得很麻木,似乎大家在議論一個陌生人。但他異常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一下子變得冷酷無情了,內心充滿了冰冷的復仇火焰。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遲早會步周國勤的後塵,深陷此案中無法自拔。 會場氣氛沉鬱凝重。與會者中大多數人都認識周國勤,無法接受他已被燒成一具焦屍的判斷,低頭唏噓不已,再加上李通身份的政治敏感性,以及有警務人員作案的重大嫌疑(李通是被一支警用的85式狙擊步槍打死的,槍手有熟練使用狙擊步槍的技術和經驗),使得會議一轉入具體的案情分析,就陷入冷場,大家都怕說錯話,或沉默不語,或勉強支吾幾句交差。 桂建東乘機轉移話題說:“我認為,當務之急是把人力物力集中在有價值的線索上。比如:那個計程車司機,他給潭子鎮派出所打過報警電話求救,說有人在追殺他。我們在蘇蕩村附近搜查了一遍,沒有找到他。搜查工作現在仍在進行中,但力度太小,範圍也小,效果不會明顯。我們還不清楚到底是誰在追殺他,但可以肯定,追殺他的人和打死李通追殺周國勤的人是同一夥人,追殺他估計也是要滅口,現在很可能只剩下他一個人知道這個案子裡的一些關鍵資訊了,所以我們要搶在前面抓住他,留住活口,可以說,計程車司機是這個案子的一個重大突破口。” “立刻從各派出所抽調人力,擴大搜尋範圍,通知各地協查此人,必要時先通緝他。”戴宏當機立斷,拍板作了決定。 坐在後排最角落裡的一名年輕刑警突然舉起手,要求發言。桂建東一眼掃過去,發現是柳洋。柳洋剛從刑警隊值完班,被桂建東揪進會議室來充數,代表刑警隊多佔一個座位。盧楊和其他資深刑警全都被外派了(光蘇蕩村一處就去了六個人),桂建東怕刑警隊座位上稀稀拉拉只坐幾個人,給領導留下不重視這個案子的錯誤印象(領導日理萬機,主觀判斷是難免的)。 戴局長用手指了一下柳洋,示意他站起來發言。 “我是刑警隊的新人柳洋。”柳洋站起身,聲音洪亮地自我介紹說,但他立刻切入了發言主題,“那個計程車司機在204國道上向110報警時,曾留下過名字,他叫蔣冬至。我查了他的記錄,他以前當過警察。我認為,他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去銀行取現金,也就是說,他明天一早應該會先到銀行裡去,把帶在身上的信用卡里面的錢通通取出來。” “有道理。”戴局長笑了,點頭讚賞道。 桂建東暗中嘖嘖驚奇柳洋博取領導好感的高超技藝,同時也覺得,柳洋的確機敏過人,他的想法提供了一次上佳的誘捕機會。於是他接上口,順水推舟地說了下去:“我們立刻就擬訂一個抓捕方案,柳洋,你負責和銀行方面協調。” “是。”柳洋答應一聲,依照桂建東的手勢,坐到了前排座位上。 取 錢 天亮前,柳洋順利敲開工商銀行行長家門,遞上市政法委書記和戴局長連夜寫的兩封親筆信,說明來意:請求銀行查詢一個叫蔣冬至的南段市居民的銀行賬戶資料,協助警方對其賬戶進行二十四小時監控。半夜三更被人從床上叫醒辦這麼件小事,行長自然不悅,但事情緊急,耽擱不起,又有市領導的親筆信,也不好發脾氣,只得動手打電話,將手下一個主管叫醒,命主管立刻找人去銀行協助警方辦理此事。接著,柳洋又敲開農業銀行行長家門,同樣得手。 一小時後,柳洋趕到工行南段分行。五名銀行職員已在營業廳裡啟動電腦著手工作了。市局臨時派出十幾名持槍警察,分幾組駐守在營業廳和銀行大門外的汽車裡警戒。 “蔣冬至?”一名銀行職員看了一眼柳洋遞上的紙條,立刻笑了,“冬至,這個名字好記啊,看樣子我應該給我兒子起名字叫春節。吳春節,怎麼樣?” 另一名銀行職員咯咯笑出了聲:“那我乾脆把我女兒的名字也改了,叫梅中秋。” 銀行職員把蔣冬至名字打進電腦裡搜尋。十幾秒鐘工夫,結果就出來了:蔣冬至找到了,而且僅此一個名字。賬戶上的儲蓄金額是九萬多元。這個傢伙錢不少。柳洋仔細核對了身份證號碼,確認這位蔣冬至就是計程車司機蔣冬至。這名字少見,或許南段市也只此一人。    
第一回:全速擺脫(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