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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山,紅霞孤鶩,天地一片莽莽蒼蒼。
前面便是雙鳳亭了。
快馬疾馳了近四個時辰,李無為也覺得有些累了,便下了馬,準備上亭子裡歇息一下。
亭已殘,紅漆剝落,瓦簷殘破,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名躁一時的雙鳳亭會是如此慘不忍睹?只有寂寞銅鈴,還在訴說著往日的榮耀。
風雨侵蝕,歲月流逝,垂垂老去者,其實又何止它?時間總在無情地鐫刻著生命之痕,世目又有什麼能夠青春永在、芳顏長駐?
柱上依稀可辨程顥的《春日偶題》:“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予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程顥與程頤乃宋代理學大儒,對後世頗有影響,雙鳳亭便是用來紀念他們的。
李無為悄立亭前,心裡暗暗感嘆:世上豁達如陳顥者,又有幾何?功名利祿、富貴榮華,人生不變的目標;爾虞我詐,勝者為王,身敗名裂又有何妨?多欲的人哪,為什麼不珍惜有限有時光,去追求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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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紅影,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亭前。
一股殺氣直逼李無為的後背。
李無為驀地轉身,眼光凌厲如刀鋒,道:“‘大紅袍’麻雨!”
來者正是麻雨。他一臉漠然,朝李無為微微點了點頭。
李無為道:“你終於還是來了。”
麻雨道:“我說過的話,一定作數。”
李無為道:“因為你有信用,所以你價高。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麻雨做事絕對讓人放心,還沒有人能從他的槍底逃生。”
“你錯了,”麻雨在搖頭,“這二十年來我已經失敗了三次,而且每次都輸得心服口服。世上絕沒有常勝將軍,而失敗也永遠比成功更讓人緬懷。”
李無為眼露譏諷之色,道:“殺手的恥辱,就是殺不掉他要殺的人。是不是上次在商府讓我走脫,你覺得有失顏面,所以想一槍結果了我,來捍衛你殺手的榮譽?”
“你又錯了,”麻雨冷冷地看著他,“我這次來,並不是想和你一決生死。我知道殺不了你,所以我並不想用自己的血來祭神槍。”
他望著手中長槍,眼中露出崇仰之情。
槍已與他的肉體融為一體,槍帶給他無上的榮耀,他也把他的一切都獻給了槍。槍即生命,又有誰對生命不敬?
麻雨道:“我一生殺敵三百零六,前一百五十人中,既有巨惡元兇,又有善良無辜,但後一百五十六人,卻都是十惡不赦之徒。”
李無為一笑,道:“那我也是十惡不赦之徒了?”
麻雨的眼中神色變幻不定,道:“我的老闆金銀兒,也就是‘金玉滿堂’的主人,她曾經擊敗過我,也曾經救過我的命。我一直對她惟命是從,因為我相信她絕不會騙我,但是這一次她卻讓我失望了。”
李無為道:“她對你怎麼說?”
麻雨緩緩地道:“她說你貌似君子,實乃狡詐之徒,姦淫擄掠,無所不為,而且途中,我也確實聽到不少關於自然盟的惡跡,所以我就接下了這趟任務。不過,我現在已經認識到這是一個錯誤。”
“你聽到的一定是‘小聯盟’的惡語中傷了,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李無為臉上的怒色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但是什麼讓你改變了對我的看法?”
“你的劍法!”麻雨眼中露出了崇仰之色。
“我的劍法?”李無為覺得很奇怪。
麻雨鄭重地道:“不錯,你的劍法雖然還不完美無缺,但卻代表著一個人,一個至高無上的人,也是我一生中唯一敬佩的人。當你使這套劍法時,我彷彿又看到了昔日的他,所以在商府我才會一戰而退,現在又‘陰魂不散’地找上你。”
李無為的心猛地一跳,急忙道:“你說的是誰?”
“‘寰宇劍魔’歐陽嘯傲,”麻雨的臉上全是敬仰之情,“他曾讓我俯首稱臣,可我對他絕沒有一絲恨意。正是在他面前,我發下了不再殺一個好人的誓言……”
李無為感到熱血上湧,自豪洋溢在他的全身。他學的劍法,居然是“劍魔”歐陽嘯傲的,這一刻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
一劍光寒四十州,十萬兇徒盡授首!
歐陽嘯傲,這是一個讓多少人瘋狂愛戴、頂禮膜拜的人!
十餘年前,江湖上還有誰比他更俠肝義膽、多姿多彩?時至今日,他的威名依然如日中天,光彩照人。有些人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