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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寒風陣陣,黃沙漫天,太后的暖閣裡熱氣蒸騰,婦人裡衣外面僅披著一件細羊毛織的襌衣,斜靠在榻上,手持一卷。
“太后恕罪,臣來遲了。”阿洛說著就要跪下。
“不必拘禮。”太后招她過來,笑著說道:“最近風沙大,我總想起楚國的青山綠水來。”
見阿洛執意跪著,太后又道:“我前日從甘泉宮回來,就見到了你留的字,但想著你不吃點苦頭,恐怕國君不會善罷甘休。阿洛不會怨我吧。”
聞得此言,阿洛才鬆了一口氣,忍者疼站起身來,坐到太后腳邊,端起薑湯一飲而盡。她笑著說:“臣本就犯了錯,太后不責罰已是萬幸,怎麼敢怨太后。”
“阿洛,我老了。護不了你幾年了。”
“太后……”阿洛心裡一驚,慌忙準備起身,卻被太后按住了。
“樗裡子的庶重孫,如今在宮內做醫官,既無兵權,又是名門。他長你三歲,生辰亦是合適。我將你許給他,你與他一樣依舊在宮內輪值,我們娘倆時常相見。可好?”
阿洛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太后怎麼突然提起這些事情?她雖為宗親,卻早已是微末旁支,且最近又犯了錯,而樗裡子生前乃是國君最為敬重的親族,就算太后提親,國君也絕不會同意。
簾子突然被掀開,帶來一陣乾燥的冷風。秦王披著黑狐裘走了進來。他向太后稍稍一欠身子,便將披風扔給侍者,自己徑直坐在軟墊上,靠著憑几,剝開橘子來吃。
阿洛慌忙起身向他行禮,垂手站在太后身邊。
“母親,楚國來信說四月二十接親,他們選的好日子。這幾日便該送小六走——兒子已經打點好了。”秦王自顧自說道。
秦王口中的小六正是他膝下第六女,前些日子太后去楚國正為了這門親事。
太后不接他的話,臉色有些難看。
“舅舅回陶邑養老去了,母親不為他開心嗎?”秦王繼續問道,一邊不停地往嘴裡丟橘子。
太后依舊沉著臉,不答他的話。
秦王的表情陰沉不定,又補了一句:“母親把持朝堂,舅舅管制外務,大秦還有寡人什麼事呢?”
見秦王講話步步相逼,太后不願再搭理他,轉頭岔開了話題:“大王多心了,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阿洛,你退下。”太后又擺擺手。
“慢著。”秦王阻止道。
阿洛慌忙跪下,不敢正視秦王。
秦王眯起眼睛來,問道:“你父親是誰?滿十五了沒有?”
“臣父虔,乃是史官,隨先王於地下。臣剛滿十六。”她摸不清秦王為何如此相問。
“好。小六身邊缺個做事的人,封你一個縣主,和她同去楚國吧。”秦王頓了頓,又拿起一個橘子把玩:“太后在楚國還有個侄兒,日夜唸叨著,讓太后寫封信去,你嫁給那小子。
“大王。”太后輕輕喚了一聲,緩緩坐直了身子:“前陣大王不是答應我,讓阿洛嫁給樗裡子的重孫嗎?大王要食言不成?”
秦王不置可否,淡淡地將橘子皮扔到火盆裡。橘皮的清香隨著劈里啪啦聲瀰漫開來。“母親愛憐遠在異國的晚輩,卻獨不愛憐我大秦子民務耕織,修守戰之苦。若不是念在她父親忠貞,這女子理當腰斬棄市。”
太后的神情停滯了一下,也不再與他爭辯,讓人取了衣服,一把拉起阿洛,二人一先一後出了暖閣。
一路上,阿洛被那隻瘦削的手拽著,直直地往前走。她頭一次感到心裡很亂。直到穿過幾道迴廊,來到寢殿,太后才將她放開。
阿洛跪了下來。片刻後,她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她可以按秦律接受懲處,就算是罪加一等腰斬棄市,也好過像蓬草一樣落到陌生的地方去,嫁為人婦,割斷自己連著大秦的臍帶,成為伺候人的木偶。
於是,她再次叩首,向著沉默不語的老婦人道:“太后,阿洛情願一死。”她顫抖著,朝著太后膝行過去,伏在太后的裙邊。這裙子是黑色鳥獸織錦的,下面貼了紅色雲紋的邊。莊嚴,肅穆,是她們秦人所鍾愛的顏色。
“你才十六,若為了此事去死,不值。”太后勸她道。
見太后不許,她又重重叩首道:“臣身負重罪,不死愧對大秦。若僥倖能免一死,願往長城舂米,為國略盡綿薄。”
“嫁過去吧,阿洛。難道在廷尉獄裡,還沒吃夠苦頭嗎?”太后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