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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在雞鳴後半個時辰準時醒來,鳥雀在屋簷上叫得正響,她自覺已經好了大半,神智完全清明,只是身上沒什麼力氣。
不出所料,那人的確是可以助她一臂之力的物件。
如果說昨晚的偶遇是湊巧,那接下來她更不能浪費掉這個來之不易為自己和公主尋找靠山的機會。
這麼想著,她翻身下床,迅速穿好不知被誰疊起來的衣服,梳了秦地傳統的偏髻,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刀筆檢點一番後,準備出門告別。
早晨的郢都享受著難得的清朗,阿洛不禁想起咸陽涼如水的晨風來。只不過這個時候,月亮應該還掛在咸陽的夜空中。
她走到中庭來,見望舒正穿著中衣,一招一式地在樹旁練劍。那人瞥見她來,便收了劍,問道:“閣下感覺怎樣?”這口音雖蹩腳,卻也能理解。
阿洛行了禮,想他不通官話,於是打手勢問是否可以筆談,誰知他堅定地搖頭回絕。
見他如此,阿洛笑著慢慢回答:“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臣現下已經大好了,只是身上有公事在身,還需儘快回去覆命,五日後的休沐不知大人是否得閒?”
望舒輕輕頷首,臉上沒有什麼笑。他磕磕絆絆地又說道:“今日我當早班,閣下可半個時辰後與我同車而行。”
阿洛本想自己步行回去,可想到與公主約定的時辰還早,又不願拂了他的好意,便應允下來。
這座庭院裡種著一株開滿米白色大花朵的樹,枝繁葉茂,清香陣陣,與她在山路上見到的枳花極其相似。
“大人,這是枳樹嗎?那日和大人一同走山路,沿途都是這種花。”阿洛笑問道。
“是橘樹,我先生兒時種的。”望舒瞥了她一眼,見到她亮盈盈的眼睛,心一下子跳地飛快。
月餘不見,他的官話明顯長進不少。看來這人終於也沒能堅持只講楚語。
“閣下不介意的話,可隨我來看看。”
阿洛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得跟著他走。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中庭,穿過迴廊,到那人的臥房去。
來到臥房,望舒先用赤裡黑表的鳳鳥紋漆匜中流出的熱水洗了洗手,又將擦臉的錦緞帕子丟到同樣花紋的漆盆中。然後於鏡子前坐下,讓阿度散開自己烏黑茂密的頭髮。
“唰——唰——”他的頭髮很順,梳子像梳在綢緞上一樣。
阿洛靜靜站在一旁,看他伸展開雙臂更衣。望舒先穿上一件暗紋乳白垂胡袖長衫,又在外披上滿印鳳鳥紋的淺黃色寬緣及地直裾,繫好暗紅色織金寬腰帶。阿度取來香囊,組佩,跪下來為他戴上,最後披上一層薄紗衣,使那文彩若隱若現。
阿度似乎向望舒低聲尋問了什麼事情,得到答覆後,又在後者頸子上加了一串玉石項鍊。
楚地服飾以其做工複雜,裁剪誇張而迥異於六國,阿洛本對這些嗤之以鼻,誰想眼前人穿上這樣顯腰身的衣服,竟還有些好看。
這潮溼、晦暗,巫風淫雨,飄著奇異香氣的國度,應該有這樣的衣裳。
望舒穿著停當,站起身來,提上一籃備好的瓜果肉脯,示意阿洛跟他到宅院的東側去。
一路,他的裙襬細細簌簌,伴著環佩叮噹。
依照秦律,即便官至大夫,家中亦不得蓄養僕從,而這宅院中伺候他一人起居的,竟有前前後後十五六個人。
宅院的迴廊雖被蟲蟻侵蝕得十分破敗,卻依稀能看到曾經的鳥獸描金浮雕和腳下的字磚。
他們一路走去的,正是望氏的祠堂。祠堂為半開放格局,每處龕位上均懸有帛畫,龕壁上則是一些看起來有故事情節的浮雕人物磚。
阿洛看望舒走到最新的那處帛畫前,再次淨手焚香,深深跪了下去。
她仔細端詳那帛畫,覺得難以理解。帛畫上繪著一個著楚服駕龍舟的中年男人側像,前有好似鳳鳥的異獸引路,後有祥雲跟從[1]。畫的下角以繁複的文字寫了幾個字,她猜測是這男子的名字。
緊挨著男子畫像的另一幅畫上,則是一名梳著低矮髮髻的婦女側像,她穿著收腰大擺的黑白袍子,雙手託舉著一隻長頸細足鳥,腳邊有一個似船似月的紋飾[2]。同樣地,畫的角落裡,也寫著幾個像是鳥蟲篆的字。
除了這些人像畫外,尚有一些擺著泥胎木偶的龕位。十幾個一手長的小木偶穿著錦衣,面目生動,垂手站立在那裡。
望舒祭拜完人像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