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白色的河水逐漸映入眼前,幾隻渡船系在渡口破舊的木樁上。
此處已是楚國的地界了。
“老伯,你送我至此,已是仁至義盡,我身無長物,惟有這把佩劍可值百金。”望舒站在河邊,取下腰間父親的佩劍,雙手遞上去。
老獵戶遲疑了片刻,接過劍來,輕輕撫摸劍鞘上的浮雕。
當看到劍身上刻著的鳥蟲篆字刻的姓氏時,他眼皮跳動了一下。
阿洛突然想起,自己包袱裡還有一把用來塗改雕刻的小鐵刀,那把刀順手而鋒利,裹在上面的牛皮繩都被她用到磨損。這或許是最後一次機會……
趁著老獵戶細看那把佩劍之時,她一刀刺了過去。
手腕傳來一陣疼痛,那隻抓住她的手似乎要把她的骨頭捏斷。
“若你再出手一次……可就要見血了。”這楚國小子只比她略高一些,力氣卻大得多,一隻手攥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則奪下小刀,順勢扔到河裡。
她見心思落空,只得苦笑一聲,道:“多謝公子不殺之恩。”
聞得此言,望舒放開了他,又去勸老人收劍。
那老獵戶似乎並不打算收下,也不說明原委,只是又將它奉還給望舒。
“想你不懂行船,我既救了你,便平安送你回去。上船吧。”說罷便登上小船,解開纜繩,拿起船槳。
望舒自是感激不盡,隨獵戶登船,眼睛一直凝視著阿洛,直到她的人影漸漸小了。
阿洛望著船在青天白日中緩緩順流而下,心裡分外不甘。
她不能接受這樣回到咸陽……
鬼使神差地,她開始沿著河岸追那條船,直到她大口喘著氣,兩腿再不聽使喚。
她毅然決然地跳下河,向著船游去。
河中水勢兇險,她未曾料到這一點,幾個漩渦打來,她只覺得嗆了幾口水,手腳開始不聽使喚地亂撲騰。
掙扎間,她似乎看到那個人從船上跳下來,游到她身邊。
早春的水很冷,她感到那個人的身體也是冷的。
她被反身拖住,慢慢拉回岸邊。
這楚國的小子讓她靠在樹旁把水咳出來,用他那蹩腳的官話說: “你不怕死嗎?”
她沒心情和他辯經,只是一笑應付過去: “為國家排憂解難,有什麼怕不怕?”
“你為什麼……一定要處置我們?”誰知這小子竟不依不撓起來。
“秦律如此。”她簡短地回答道。
“那你這樣……是因為秦律……還是你害怕,犯秦律的後果?”那人慢吞吞地問道。
阿洛只覺得好笑:“這是我職責所在,萬死不辭。”
“可你是史官……”
“小子!走了!”老獵戶將船劃回來一些,在後面喊他。
望舒聞言不再與她糾纏,只是說道:“不要再尋死!”便轉身登船去了。
陽光下,阿洛看到這個人渾身溼透了,後背上的傷口為救自己而開裂,鮮血暈開染了大半身子,心裡有些不舒服。
“你這免不了害一場熱病。”船行出去後,老獵戶責備望舒道:“救她做什麼?莫非是為美色嗎?”
望舒沉默不語,只是看那船邊跳起來的魚兒。他試著回頭望去,發現早已看不清來時的路了。
良久,他才說:“我不知道。”
日昃時,船終於停在了上庸城東門。
闊別近十日,這城已不像他上次來時的樣子。
城門四開,農商往來熙熙攘攘,踩著血跡尚未完全消退的地面,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