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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卿須憐我我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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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雞鳴之前已經停了。

這一夜阿洛曾幾次試著殺掉老獵戶,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

她心煩意亂地抱臂坐在暖爐邊,直到柴火熄滅成灰。

“吃點東西。”有人從背後拍了拍她,遞給她一個飯糰。

阿洛轉過頭去,見昨天用劍鞘敲她那人正站在身後,有些驚訝。

儘管飢腸轆轆,她還是笑著回絕道:“多謝公子,我不餓。”

事情辦成這樣,她吃不下去東西。

老獵戶打簾進來,向著她說道:“此去離楚國地界有二十里,為防你告密,你需跟我們一路走到楚國境內渡口,那時再放你走。”

阿洛笑著應允下來,說道:“那一路上可不無聊了。”

山中晨霧尚在,雀鳥已經叫了起來。

微光中,她看到山路兩邊的樹上開滿了大朵大朵白色的,明亮的枳花。

老獵戶在前面帶路,她和那人依次走在後面。她嘗試著記路,卻被繞來繞去的羊腸小道搞得暈頭轉向,心裡越來越愧疚。

她這樣回去,算什麼樣子?她若是放了這兩個逃犯走,那又該怎麼給太后交代,給大秦交代?

“阿洛,你好好的女子,何必滿腦子想著殺人抓人?”

老獵戶心情似乎不錯,率先開口道。

“秦律匿奸者與降敵同罪[1] ,我既遇見了你們,便要就地正法,有何不可?”阿洛見他說教自己,覺得好笑: “我又怎麼不是好女子?”

“去攻打無罪的國家,殺無害於你們的人,也算好人嗎?”老獵戶被她嗆了一口,當即反駁道。

“當年楚武王攻打隨國的時候,可不像你這麼說[2] 。再者,你們——”阿洛說著回頭看望舒: “你們不也有《僕區之法》,說盜所隱器,與盜同罪[3]嗎?”

“女子還知道楚史?”老獵戶驚奇道。

“先父是史官,我承其事業罷了。”阿洛聽人誇自己,有些開心,邊說邊觀察那人的反應。

身後那個沉默趕路的人抬起頭來,一字一字說道: “我聽不懂。”

“你說你,也該學學官話,不然怎麼和人說話?哎——”阿洛光顧著打趣他,沒留意腳下的樹枝,當她以為自己要絆倒之時,那個人一步上前扶了她一把,又撤回到原位繼續趕路。

她看了一眼他因為疼痛而沒有血色的臉,回想起那日宴會上這人裝飾得像個花團錦簇的神像,如今一身農家打扮,反而有些人的樣子。

“阿洛,你真是糊塗,他若能一輩子只講楚語,不是很幸運嗎?”老獵戶反問道。

“老伯,你一會兒說我不是好女子,一會兒又說我糊塗,你就這麼怨我?”阿洛笑著問他。

老獵戶沉吟了一會兒,大笑道: “你幾次欲殺我,我不能恨你麼?”

“愁人兮奈何,願若今兮無虧;固人命兮有當,孰離合兮可為? ”老獵戶的歌聲從頭頂飄落下來,這次輪到阿洛聽不懂楚語了。

一曲終了,她覺得好聽,熱情鼓掌起來。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又看向後面的人,說道: “老伯,你聽過他唱歌沒有?比你唱得更像雅樂些。”

日頭漸漸升上來,森林中的水汽也逐漸散了。

不知不覺間,一行人已翻過山脊。

阿洛感覺望舒突然停下了,忙回頭看他,那人正扶著樹幹休息,見她看自己,又挺直了身子,準備繼續前行。

“老伯,我看他累了,給他些水喝。”阿洛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想,她得想方設法拖延時間,好去和大部隊會合。

老獵戶將水囊扔給阿洛,阿洛又拿到他面前。

“多謝。”望舒接過水,喝了幾口。轉頭用楚語向老獵戶道:“老伯,我們耽擱不得,需在上庸城門落鎖前趕到。”

阿洛見老獵戶站在不遠處的山石上歇息,心想是推他下山的好時機,於是踮起腳悄悄靠近獵戶。

“你也來。”誰知望舒拍了拍她,把水袋遞過去,示意她喝水。

“多謝……我不……”

“喝一口水死不了。我喝你們秦人水三十多年,現在倒是越活越年輕。”老獵戶方才坐下休息片刻,此時站起來拍拍褲腿上的土,半開解半嘲諷地對阿洛說。

阿洛向他說得在理,立刻接過了水袋和飯糰,大口吃起來。

又行了將近兩個時辰,日已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