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外威儀”所呈顯的是聲色俱泯的禪悟體驗。大道體現在日用之中,日用是道的顯現,但它卻並不是道的本身。如果僅僅將飢餐困眠等同於自性,則無由確立禪悟的人文精神,而墮於放縱自然的一途。因此,香嚴在悟道詩中指出,大道“處處無蹤跡”,那些有聲、有色之類的都是有蹤跡,都不是大道。雖然行住坐臥都能夠體現大道,但不能把體現大道的行住坐臥當作大道的本身。威儀道體存在於聲色之外,哪怕動容舉止都在表現它。於是,超聲越色與日用是道構成了道體的兩方面質性:日用是道側重存在性;超聲越色側重超越性,忽略任何一面都是片面。禪者之態度,是存在而超越,超越而存在。只是為了解析的方便,在本章我們把兩者分開來談。由於大道本體在現象之外,具有超越的質性,溈仰宗在表達超越的道體時具備了三個特點:禪不可說,觸背禪機,意象對峙。
1禪不可說
大道存在於聲色之外,不能用語言來表述,不能從聲色中尋求。學人問法滿如何是道,法滿沉默良久,之後問學人是否理解,學人說不理解,法滿遂作一偈: “話道語下無聲,舉揚奧旨丁寧。禪要如今會取,不須退後消停。”《法滿》 要表達大道,只能用“語下無聲”即語言之前的無聲“語言”來表達,否則張口即乖。但為了接引初機,又不妨作落草之談,叮嚀囑咐。對此學人要當下頓悟,不能擬議尋思。光湧謁仰山,說仰山既不像驢,也不像佛,什麼也不像,因為 “若有所似,與驢何別”。仰山大喜,讚歎他凡聖兩忘,體悟了一切無分別,真正見到了無相的真諦《光湧》。 在溈仰宗看來,真理如同虛空,無相無不相。溈仰宗在接機說法時,總是採取截流法,將學人的妄念之流截斷。學人問如寶什麼是“從上真正眼”,如寶槌胸說:“蒼天,蒼天!”為學人提問錯誤而痛哭。學人不解,說問又何妨,如寶說:“困。”再一次將問題堵截了回去。學人仍不解,再問能否透過學習瞭解“真正眼”,如寶說:“未曾钁地栽虛空。”指出其問題在方向上的根本錯誤《如寶》。 僧問靈瑞什麼是西來意,靈瑞說 “十萬八千里”《靈瑞》, 指出學人起心追尋西來意,即與西來意天地懸隔。全?離開鄂州參訪南塔,南塔問“鄂州使君”喻道體名叫什麼,全?說 “化下不敢相觸忤”,南塔說到這裡不必害怕觸忤,全?說彼此都是參禪的大丈夫,“何必相試”《全?》,始終遵循著不觸犯的原則,沒有落入南塔的陷阱。此外如:“如何是西來意?”“汝無佛性。”《光穆》“如何是佛法大意?”“喚院主來,這師僧患顛。”《文喜》“如何是本來事?”“終不更問人。”《豐德》“如何是佛?”“汝是村裡人。”《靈瑞》 龐居士問仰山:“久向仰山,到來為甚麼卻覆?”仰山豎起拂子,龐居士敲打露柱說:“雖然無人,也要露柱證明。”《慧寂》仰覆是對待的名相,在自性上本無分別。豎起拂子,無情說法。露柱證明,無情得聞。兩人的問答表露出他們對名相的否定,以及本體不可言說的禪悟體驗。
2觸背禪機
本體不可言說,然而為了表達對本體的證悟,在大多數情況下,又不得不借助於語言,於是,溈仰宗在說禪時,採取了特別的方式,設定了一道道觸背關。所謂觸背關,即思維的兩難處境。黃龍祖心室中常舉拳問僧:“喚作拳頭則觸,不喚作拳頭則背,喚作甚麼?”《五燈》卷17《祖心》叢林稱之為觸背關。觸是肯定,背是否定。離卻肯定否定的二邊,才能觸著物自體,把握物自體。觸背關是禪師給學人設立的思維瓶頸。這類觸背關,溈仰宗裡有芭蕉拄杖、溈山水牯牛、仰山諦聽、香嚴上樹等著名公案。
芭蕉示眾謂:“你有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你無拄杖子,我奪卻你拄杖子。” 《慧清》學人如果陷於有無、與奪的相對概念裡,就永遠不能突破它。溈山示眾謂:“老僧百年後,向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左脅下書五字曰‘溈山僧某甲’。當恁麼時,喚作溈山僧,又是水牯牛;喚作水牯牛,又是溈山僧。畢竟喚作甚麼即得?”仰山出眾,禮拜而退《靈佑》。 溈山的話是一道觸背關,聽者不能再循著是與不是的思路去回答,否則永遠不能突破它。仰山禮拜而退,運用超越語言、粉碎外相的不二法門,暗示對這個問題根本不必回答。對此種作略,禪宗贊為“溈山水牯異常流,不是溈山不是牛。舉世有誰能道得,波聲漁笛釣魚舟” 《頌古》卷15南堂興頌, 說它頗得不犯之旨。
仰山夢入彌勒內院,眾堂中諸位皆足,惟第二座位空,仰山遂坐在上面。有一尊者白槌宣佈請第二座說法,仰山起身白槌說:“摩訶衍法,離四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