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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迷己,迷己逐物,求之不得的焦慮痛苦和既得之後的厭倦無聊構成了人性的兩極,人生的鐘擺便永遠在痛苦與無聊之間作空虛而沉悶的擺動,宣告著生命的蒼白貧血、萎靡無力……然而,這是不是意味著人就無可救藥了呢?否!禪宗指出,人人皆有佛性,佛性處迷而不減,在濁而不昏。不論是什麼人,都自有其靈明覺知之性,即本源的、未受汙染的心。只要見到了這個本源心,也就見到了我們的“本來面目”。

為了化解人性深層的衝突,禪急切地呼喚:要重現我們的“本來面目”,必須拋棄一切相對知識,摒除一切自我意識,泯滅一概對立的觀念。要有個“休歇” 處??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才動被雲遮”。要將從前所有的知識都休歇掉,拋棄掉,佛禪的生命才會產生,“若以利根勇猛身心,直下頓休,到一念不生之處,便是本來面目”《圓悟錄》卷16。只有將相對知識清除,我們才能以是一朵花的一朵花在“看”一朵花,以是一脈泉的一脈泉在“聽”一脈泉,沒有主客、自他、物我的對立,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

這就是禪的“休歇”。“不思善,不思惡”之時,也就是一念未生之時。類似的說法有“父母未生時”、“混沌未分時”、“天地未分時”、“古帆未掛時”,都是說明相對認識產生之前的絕對境界。在這種境界裡,相對的意識還沒有被喚醒,心靈仍處在本初狀態即它的清淨起點上來看待萬事萬物。這時的心靈,即是無心之心,也就是佛心,也就是我們的“本來面目”。它是精神和生命的本源。 “本來面目”又叫做“無位真人”、“主人公”。“主人公”即是真實的本我。臨濟禪師謂人的肉身上有超出時空的絕對的佛性,常從我們的面門出入。只要我們迴光返照,見到了這個“無位真人”,也就見到了我們的“本來面目”。

由此可見,在禪宗看來,“本來面目”超越時空,不受汙染,它純潔、清淨、永恆,“淨裸裸,絕承當;赤灑灑,無回互。踏著本地風光,明見本來面目” 《圓悟錄》卷11。但不幸的是,這個“本來面目”是不可能長期停留在清純無染的狀態。精神的本性在於自我發展,它不會駐足在最初的階段裡。人生而有欲,對於芸芸眾生來說,欲是一種頑固地歇斯底里地要求滿足的力量。依照精神分析學派的看法,則這種慾望簡直就成了生命的底裡。在弗洛伊德等人看來,人是由力比多所驅使的一部機器,而其控制原則是將力比多興奮保持在最小必需量。自我本位的人,同他人相關只是為了滿足本能慾望的需要。如此看來,“本來面目”要在這五光十色充滿誘惑的世界中保持一份清純是何其艱難!人的習性像河水一樣,在東邊挖一條渠,它就向東流;在西邊挖一條溝,它就向西邊淌 《孟子?告子上》,極易受自然、社會環境的影響。雖然儒家先哲也有 “人之初,性本善”的說法,但人只要在社會中生存下去,純明的本心就容易受到各種矇蔽。因而,重現清淨的“本來面目”就成了禪宗的使命。從神秀的名偈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中我們可以看到,清明如鏡的“本來面目”如同“菩提樹”、“明鏡臺”,極易受到汙染,蒙受塵垢。芸芸眾生要展開現象界的生活,就不得不依賴於善惡二分的座標,不得不借助於相對的知識。於是,破壞本真狀態,走入二元世界,就是日常生活的大勢所趨, “本來面目”的蒙受塵埃也就不可避免。

針對這種情況,禪提出“休歇”作為重現“本來面目”的途徑。“休歇”,就是“兩頭俱截斷,一劍倚天寒”。將相對的、二元的知識徹底斬斷,達到一念不生的境地,即可大事了畢,歸家穩坐。但是,一念不生並不是什麼念頭都沒有,否則就沉溺於枯木死水般的頑空、斷滅空,這是禪宗的大忌。六祖的“佛性常清靜”之所以高於“時時勤拂拭”,就在於神秀“時時勤拂拭”時,還沒有把淨、垢二分的意識也“拂拭”掉,還把“塵埃”當作是與“清淨”相對立的東西加以清除,殊不知當“清淨”一旦被當作相對於“塵埃”的“清淨”時,它就走不出相對論的沼澤,就成了不清淨,也就不再是“常”絕對的超越時空的“清淨” 的了。慧能將神秀還沒有完全泯滅的淨與不淨的相對意識加以掃除,從而使佛性迴歸於真正的清淨,這也就是後來的《壇經》版本將“佛性常清淨”改作“本來無一物”之必然性所在。關於“佛性常清淨”至“本來無一物”在《壇經》版本上的變化,參郭朋《壇經校釋》第18頁,中華書局1983年版。 既然這個佛性是“常清淨”的佛性,那麼,我們展開現象界的生活,只要跳出二分法的窠臼,則所作的一切就是“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