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少。風傳喬木,枝葉搖曳,織成沙沙雨曲;山泉瀉溜,泉韻悠揚,飄送幽緲琴聲。這一切,不正顯露著自性的最深奧秘,流露著西來訊息,明明白白地呈顯在眼前,為什麼不好好參究,而去觀念名相中撈?禪道?這是由於心中物慾障蔽,不能對自然清景作即物即真的觀照。與觸目菩提的現量境相聯絡的,是水月相忘的直覺境。克文《寄塘浦張道人》雲:
世俗塵勞今已徹,如淨琉璃含寶月。煉磨不易到如今,寶月身心莫教別。死生倏忽便到來,幻化身心若春雪。唯有道人明月心,日用廓然長皎潔。《古尊宿》卷45
在水月相忘的直覺觀照中,雁與潭互為觀照的主體,都具有空靈和澄明的質性,觀照的雙方都無心而澄澈,沒有情感的粘著膠葛。黃龍宗禪人強調“法身無相,應物現形。般若無知,隨緣即照”《黃龍錄》, 以無知般若,隨緣應照萬物。能觀與所觀,如淨琉璃含寶月,純明澄澈,呈現出無情之情、自在自為的律動。“寒風激水成冰,杲日照冰成水。冰水本自無情,各各應時而至。世間萬物皆然,不用強生擬議。”《五燈》卷17《清源》禪者突破了生死大關,別具雍容灑脫的襟懷。用這種襟懷來審視世間萬物,就會在常人看來情纏欲縛、粘著膠固的萬物關係中,保持去來任運、自在無拘的平常心,從而在絕情中見至情,在無心中顯真性:“白雲無心意,灑為世間雨。大地不含情,能長諸草木。”同上卷18《最樂》白雲化雨,大地涵木,卻“無心意”、“不含情”。以這種心態處世,就會使耳根、眼根乃至六根的涵容性拓展到極致:“應耳時,若空谷,大小音聲無不足。應眼時,如千日,萬像不能逃影質。”《黃龍錄續補》此時便會產生“竹影掃階塵不動,月輪穿海水無痕”《續古》卷1《兜率悅》的靜默觀照:悟者的心,如竹影掃拂時的階塵,安恬不動;似月輪照映時的海水,澄澈無痕。“浮雲散盡狂波止,天上玉蟾水底圓。皎潔迥然通湛寂,此時訊息若為傳?水無待月之心,月無投水之意。水月全收,光歸何所?解道孤圓吞永珍,令人長憶老盤山。”同上《靈源清》浮雲狂波,是障蔽觀照的情識計較。只有將它們掃蕩無餘,才有一輪新月晶瑩圓潤,才有一輪心月皎潔高華。但“皎潔迥然”,也不過是勉強用來形容的名詞而已,真正的水月相忘直覺境,不能用語言表達。觀照的雙方澄明透澈,無心無意。唯其無心無意,才有真心真意。慧南《退院別廬山》雲:
十年廬嶽僧,一旦出岩層。舊友臨江別,孤舟帶鶴登。水流隨岸曲,帆勢任風騰。去住本無著,禪家絕愛憎。《黃龍錄》
古時十方叢林的住持和尚,一般不過三五年。如果德風高卓,僧眾心服,則可共推再任。慧南在廬山歸宗寺當了兩任住持,又受筠州僧眾迎請,到黃檗寺任住持,本詩即作於此時。作者在廬山一住十年,離別旖旎秀美的廬山和十年來相濡以沫的僧眾,自不免戀戀不捨。“十年”與“一旦”的強烈反差,流露出依戀留連的情懷。離山之時,舊友一直送到江邊,慧南志趣高逸,攜鶴登舟。離廬山前往黃檗,要穿鄱陽,入贛江,出蜀水。這段行程,江水彎曲。但水流無心,毫無滯礙;帆勢得風,隨意軒騰。在頸聯中,作者的離情別緒漸漸淡化,與流水風帆合而為一。他自己就是水是帆,“隨流”、“任風”,毫無粘滯。但尾聯又偏偏強調“本無著”、“絕愛憎”,使人感受到此地無銀三百兩。說個“無著”,還是“著”了“無著”,不能徹底的忘情。從佛教的立場上看,“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金剛經》。 本來無聚,遑論有離,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對離情別緒的禪意的超越,歷來詩人禪客也多有吟詠,如白居易《送文暢上人東遊》“得道即無著,隨緣西復東”《全唐詩》卷436, 張喬《贈初上人》“空門無去住,行客自東西”同上卷638, 吳融《送策上人》“昨來非有意,今去亦無心”同上卷685, 皎然《答道素上人別》“幻情有去住,真性無離別”同上卷818等等,但這只是側重於無著一面的描寫,如果因此而對相別絕無依戀和悽戚,也並非是悟。“雖是忘機者,難齊去住間”無可《送章正字秩滿東歸》, 在離別時仍然將整個身心投入其中,才是“隨處作主,立處皆真”。禪者對離別持“一期一會”的莊嚴態度。一期是人的一生,一會是隻有一次的相會,人生聚聚散散,聚散之間,沒有一次是相同的聚會。禪者用“相送當門有修竹,為君葉葉起清風”的清美詩句來表達這種感受:送朋友到門口時,屋舍旁邊綠油油的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好像也在送客似的。在“本無著”、“絕愛憎”的背後,深潛著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