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接來一瞧,見上開著貢緞四十端,宮綢六十匹,金碗兩個,玉杯兩個,胡珠十粒,珊瑚樹一株,笑道:“你得了就自己留著了。”
宋文笑道:“奴才還有呢。”
洪承疇隨問起浙江平亂事情,宋文道:“論起此事,都是聖天子的洪福。大前年七月裡,陳大帥跟張、馬兩帥,三路取舟山。張帥天祿出崇明,馬帥進寶出臺州、海門。陳大帥總督全軍出定海。明朝的監國,也分了三路兵來抵拒,叫蕩湖伯阮進獨當蛟關。叫定西侯張名振率著張晉爵、葉有成、馬龍三個總兵,阮美、阮驟兩個英毅將軍。遏我們南師,叫兵部侍郎張煌言、將軍阮駿,率了五個總兵,斷北洋的海道。”
聽了這番部署,洪承疇微微點頭,道:“舟山倒也有人,張名振也是有才幹的。”
宋文附和了一句,又道:“明軍不但守得嚴密。張名振奉了他的主子,還敢直搗我們吳淞呢。”
“哪裡敢這麼行險僥倖,無非借名兒逃走罷了。不然,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呢?”洪承疇不以為意。
“陳大帥兵到定海,先在海口試船,卻被明兵突陣,奪去樓船一隻,戰船十隻,傷掉裨將十一員。他們來船。只得三隻。已經這麼利害,好來好去,就是上天照應。丙寅這一天。洋裡忽然起了大霧,對面都瞧不見,陳大帥就叫冒霧行船。”
“陳錦竟有這麼的膽子,倒瞧他不出。”說完,洪承疇又嘆口氣:“可惜陳錦叫賊人給剌死了。”
陳錦是清廷的閩浙總督,崇德年間降的清朝,漢軍正藍旗人。鄭成功率軍攻打漳浦、平和時,陳錦督兵赴援,戰江東橋被鄭軍擊敗。率部撤往同安,不想有剌客夜入其帳。一劍刺中其要害,搶救不得而死。死後。清廷追贈他為兵部尚書。
陳錦也算是提拔自己的恩人,宋文當然也跟著說了幾句遺憾的話,然後又接著說道:“當日大兵行抵蛟門,霧就淡了下去,明兵守陴的覺著了,正要開仗,洋麵上忽地駛出三五十隻海船,扯著大明蕩湖伯阮旗號,船上水兵,趁著風勢,飛擲火球。我們兵船,險些被他燒著,巧不過這時竟會轉風,他們自己的船竟燒起來。經這一下,才把舟山攻破了。監國的老婆張妃連他的臣子什麼大學士張肯堂、禮部尚書吳鍾轡、兵部尚書李向中、吏部侍郎朱永佑等,大小官員一百多個,沒一個肯降的。”
“難得這些明朝的忠臣了。”
洪承疇嘆了口氣,想想自己,再想想這些人,心下直覺一團火燒。
“張名振聽到舟山城破,竟要投海自盡,經他主子親自勸慰,才住了,這會卻是聽說去投金廈的鄭寇了。”
洪承疇道:“張名振已經病死了。”
“張名振死了?”
這個宋文倒是不知道,他又說了些在軍中的事與洪承疇聽,見洪承疇聽得歡喜,突然起身跪在洪承疇面前道:“奴才其實是有一件事要懇求老爺做主。”
“何事?”
洪承疇大是驚異,宋文已是漢軍參領,也是高品武官了,如何還有事求到自己頭上,莫非他不願隨徵南將軍趙布泰南下?若是此事,倒是有些麻煩,畢竟軍令已頒,他如今又無了節制三軍之權,調動上面可是棘手。
宋文卻不是說調動之事,而是道:“奴才遭了一件人命事兒。”
“怎麼又遭起人命事兒來了?”洪承疇大為皺眉。
“奴才家裡,新得一個丫頭。這丫頭原是明朝王侍郎的女孩子,長的十分俏俊。奴才憐她是忠良後裔,待到她跟自家孩子差不多。”“王侍郎是誰?”
“就是魯監國的臣子兵部侍郎王翊。陳大帥三路取舟山,他在奉化地方,招兵勤王,被團練兵捉住,解到大營。陳大帥親自審他,倔強得很,陳大帥傳令亂箭射死。真是鐵漢,箭射得刺蝟一般,屍還不僕。直待被大斧斫掉腦袋兒,才倒下的。家裡只有一個女孩子,照例要給披甲人為奴。奴才見這女孩子可憐,便求了陳大帥恩典把此女賞了奴才。這女孩子,聰明得很,就不過性情兒烈一點,一直跟著奴才,奴才也真是將當親閨女養。老爺也是知道,奴才一直沒有聚妻,乃是光棍一條,這回奉令要往西南,留這丫頭實在是不放心,所以就藏在軍中叫她扮了男裝一起帶著,哪想叫徵南將軍的戈什哈瞧見了,問奴才要。”
“那戈什哈問你要這丫頭做麼?”
“那戈什哈要這孩子作妾去,奴才沒法,只得跟這孩子商量。”
“這丫頭可曾答應?”
“答應了倒沒有事了。她說自小兒許字黃宗羲兒子,找不到故婿,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