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頭,就是龍府。龍少雲顯然比梁百兆更懂得“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的道理,府邸遠比梁府更豪華,更雄偉。聽濤軒雖然位於龍府中心,卻是個非常幽靜的地方。任我殺只是奇怪,這座小樓為什麼要叫做“聽濤軒”,因為在這裡絕對看不見海,除了種著三五十株梅樹外,還有著十數株蒼松,幾千竿修竹。風拂起時,雪落無痕,樹枝搖曳,竹影婆娑。
看著如海的竹林,任我殺想起了百花樓的那一片花海,終於明白聽濤軒既然無海,為什麼偏偏還取名“聽濤”。他暗暗嘆了口氣,飛身掠起,在飄飛著細雪的暗夜中宛如一隻大鳥,悄無聲息地落在聽濤軒的最高處,然後一個“倒捲簾”,雙腳足尖勾住飛簷一角,整個身子都倒掛在空中。
窗戶是開著的,他很容易地看清楚了屋中的一切。閣樓內,布幔輕垂,隨風而動,左右各有一根巨燭高燃,中間一張矮几上放著一隻銅爐,爐中一圈龍涎香花火閃爍,香菸嫋嫋,香氣氤氳。這香氣,明顯有些刺激,毫無百花樓內的清淡和舒適。屋內一盆炭火燒得正旺,熊熊火焰發出陣陣暖流,驅散了暗夜中流動的寒意。與溫暖如春的百花樓相比,這樓閣雖也寧靜幽香,卻少一份祥和,多一種神秘,讓人不安而厭煩。
在這個感覺並不是很舒服的樓閣裡,卻有個看起來很慈祥、很安靜的花甲老人。這老人坐在墊著塊虎皮的搖椅上,身上穿著件嶄新而名貴的貂裘,在他一伸手就可以觸及的另一張矮几上,是一盞熱霧繚繞的香茗。他本來面對著窗戶,一雙如煙的目光一直望著窗外飛揚的雪,卻偏偏沒有發現窗外居然有人在窺探,忽然緩緩闔上眼睛,一臉安詳,一臉從容。
任我殺輕輕皺著眉,有些遲疑,忽然咬了咬牙,一個翻身,整個人就好像一片雪花輕飄飄從窗子裡面鑽了進去,無聲無息地站在這老人面前。這老人竟似沒有發覺異樣,仍然閉著雙眼,好像已經睡著了。
風從敞開的窗子吹拂進來,夾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這老人的手忽然一抖,竟感到有一種氣息正在緩緩逼近他的身體——一股濃濃的殺氣,隨風而來。他倏地睜開眼睛,立即就看見了一個少年像一支標槍般筆直地站在那裡,冷得像風,冷得像雪,但他並沒有絲毫的驚慌,甚至沒有一絲詫異,只是看了任我殺一眼,然後又緩緩闔上了眼睛,彷彿眼前這個不速之客是透明的。
“龍少雲?”任我殺的聲音冷得像冰,絕沒有一絲感情。
這老人這才好像有了知覺,終於慢慢睜開雙眼:“嗯!你認識我?”
“不認識。”任我殺輕輕吁了一口氣,心裡漸漸平靜下來。
“閣下深夜造訪,只怕非奸即盜。如果你喜歡這屋子裡的某些東西,要偷要搶,悉聽尊便,只是……”說到這裡,龍少雲忽然閉上了嘴,只是“嘿嘿”冷笑。
“只是什麼?”
“你最好別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只怕來得,去不得。”
“這裡的東西我一樣也不會要。”
龍少雲忽然笑了,笑容依然從容而安詳,緩緩道:“果然不是一般盜賊。”
“本來就不是。”
“那麼你來做什麼?”
“殺人。”任我殺冰冷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殺人?”龍少雲怔了怔,“你要殺的是什麼人?”
“你!”
“你要殺我?”龍少雲冷冷一笑,“你可知道,只要我輕輕拍一下手掌,這裡很快就會有八個江湖高手出現?他們的名字,也許你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任我殺忽然笑了笑,這一笑彷彿春風解凍,卻又像窗外的風雪一樣冰冷,更充滿了輕蔑和譏誚之意。
“你不相信?”
“你說的每句話我都不相信。”
“你最好相信,每句話都必須相信。”
“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幾乎每一種野獸都有一種天生的本能和特別的嗅覺。”任我殺這句話好像和殺人已經無關,所以龍少雲又在笑,在等,冷笑著等待他說下去,“它們可以嗅出隱藏著的危險,感覺到敵人的存在。”
“你不是野獸。”
“我不是,但我也能看出很多事。”
“你看出了什麼?”
“在這裡,除了你和我,再無人跡。”
龍少雲目光閃動:“你能確定?”
“如果我的判斷總是錯誤,我早已經是個死人。”
“很好,這一次你還是沒有錯。”龍少雲嘆了口氣,“這是我的地盤,我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很多年,一直都很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