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有難,我們總不能不管。”巴納斯山嘟囔著。
“我告訴你,他已經完了!”普呂戎說,“現在那客店老闆已經一文不值。我們毫無辦法。我們還是走吧。我隨時都覺得有個警察已把我牽在他手裡。”
巴納斯山只好微微表示反對,因為情況是這樣的:這四個人,帶著匪徒間的生死相顧之情,已不俱冒險,在拉弗爾斯監獄四周徘徊了一整夜,希望看見德納第忽然出現在某段牆頭,但那夜確實大不一般,傾盆大雨使各處街道上的行人銷聲匿跡,寒氣越來越重,他們的衣服溼透,鞋底滲水,監獄裡響起了一片使人心慌的聲音,時間過去了,巡邏隊一再走過,希望漸漸微弱,恐懼心慢慢回升,這一切都在迫使他們退離。巴納斯山本人,也許算得上德納第的女婿,也讓步了。再過一會,他們會全散走了。德納第待在牆頭上,氣促心跳,正象黑杜薩海船上的罹難者,呆在木排上面,遠遠望見一條船,卻又消失在天邊。
他不敢喊,萬一被人聽見,一切都完了,他心生一計,最後的一計,最後的一線微光;他把普呂戎拴在新大樓煙囪上,被他解下來的那段繩子從衣袋裡掏出來,往木柵欄裡丟去。
繩子正好落在他們的腳邊。
“一個 veuve①。”巴伯說。
“我的 tortouse②!”普呂戎說。他們抬頭望去。德納第的腦袋稍微露出了一點。
“快!”巴納斯山說,“你另外的那一段繩子還在嗎,普呂戎?”
“在。”
“把兩段結起,我們把繩子扔給他,他拴在牆上,便能下來了。”德納第冒險提起嗓子說:“我凍僵了。”
“等會再叫你暖和。”
“我不能動。”
“你滑下來,我們接你。”
“我的手麻木了。”
“拴根繩子在牆上,你總行吧。”
“不行。”
“我們必須有個人上去才行。”巴納斯山說。
“四層樓!”普呂戎說。一道泥灰砌的管道——從前住在木棚裡的人生火爐用的管道——貼著那堵牆向上伸展,差點有德納第所在之處那麼高。煙囪已經有許多裂痕,並且全破裂了,現在早已坍塌,只留下一點痕跡。那管道很窄。
“我們可以從這兒上去。”巴納斯山說。
“一個 orgue!”①巴伯說,“鑽這煙囪?決過不去!非得有個 mion②不成。”
“非得有個 mome③”普呂戎說。
“到哪兒去找個小孩?”海嘴說。
“等等,”巴納斯山說,“我有辦法。”他把柵欄門輕輕推開了一點,看清街上沒人,悄悄溜出,順手把門帶上,朝巴士底廣場方向跑去。
過了七八分鐘,對德納第來說卻是八千個世紀,巴伯、普呂戎、海嘴都一直咬緊著牙,那扇門終於又開了,巴納斯山上氣不接下氣,領著伽弗洛什回來了。雨仍在下,街上絕無行人。
走進柵欄,伽弗洛什若無其事地望著那幾個匪徒的臉,頭髮裡雨水直流。海嘴先開口對他說道:①寡婦,指繩子,(大廟的黑話)②烏龜,指繩子。(便門的黑話)①大風琴,指大人。(黑話)②小孩.《大廟的黑話》③小孩.(便門的黑話)“小鬼,你是個大人吧?”伽弗洛什聳了聳肩,回答說:“象我這樣一個 mome是一個 orgue,象你們這樣的 orgues卻是些momes。”
“這小子嘴舌好厲害!”巴伯說。
“巴黎的孩子不是溼草做的。”普呂戎說。
“你們想咋辦?”伽弗洛什說。巴納斯山回答說:“從這煙囪裡爬上去。”
“帶著這寡婦。”巴伯說。
“還得拴上這烏龜。”普呂戎跟著說。
“在這牆上。”巴伯又說。
“在那窗子的橫槓上。”普呂戎補充。
“還有呢?”伽弗洛什問。
“就這些!”海嘴回答說。那野孩細看了那些繩子、煙囪、牆、窗以後,便用上下嘴唇發出那種難以形容的表示輕蔑的聲音,含義是:“屁大的事!”
“那上面有個人要你去救。”巴納斯山又說。
“你願意嗎?”普呂戎問。
“笨蛋!”那孩子回答,彷彿認為那句話問得太怪,他隨即脫下鞋子。海嘴一把抓起伽弗洛什,將他放在板棚頂上,那些蛀傷了的頂板在孩子的壓力下直晃,他又把普呂戎在巴納斯山離開時重新結好了的繩子遞給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