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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部分

聖奧諾雷郊區下面舊的石砌溝渠,這正是冉阿讓此刻立身之處,那時從愛麗舍廣場直至塞納河的地下都有流沙,這一障礙使工程延長將近六個月,以致引起沿岸住戶的強烈抗議,尤其是住大公館和有馬車的住戶。工程不但艱鉅,而且還極其危險,那時確實是落了四個半月的雨,塞納河的水位也三次升高。

冉阿讓遇到的地陷是頭天晚上的暴雨造成的。鋪路石的下面是沙子,沒有堅實的支撐,所以鋪路石彎曲,形成了雨水的積聚。雨水既將鋪路石浸透,於是坍塌相繼發生,溝槽開裂後就陷入了泥沼。塌陷的地方究竟有多長?這無法弄清。黑暗在這裡比任何地方都深厚,這裡是夜之洞穴中的一個泥坑。冉阿讓感到溝道在腳下陷落了,他踏進了泥漿。這裡上面是水,下面是淤泥。但他還是得走過去。再轉身往回走已不可能了。現在馬呂斯處於已瀕危狀態,冉阿讓也精疲力竭。還有什麼路可走呢?所以冉阿讓仍繼續向前。再說開始在窪地裡走了幾步,並不感到深,但越向前走,他的腳就越陷越深。不久淤泥沒到小腿的一半,而水則淹過了膝頭。他一面走,一面用兩臂把馬呂斯儘量舉高,超出水面。現在淤泥已到膝下,而水則到了腰際。他已無法再後退了,越陷越深,這淤泥的稠度可以承受一個人的重量,卻明顯不能承受兩個人的。如果馬呂斯和冉阿讓是單個走過去,則還脫險有望。冉阿讓仍然繼續往前走,舉著這個垂死之人,也可能這只是具屍體了。

水淹到了腋下,他感到自己正在往下沉,他在這泥濘深處幾乎無法動彈。密度既支撐重量,同時也是障礙。冉阿讓一直舉著馬呂斯,就消耗大量體力因而向前走著,他在陷下去。現在他只剩下頭部露出水面了,但兩手仍高舉著馬呂斯。在有些洪水成災的古代油畫中,一個母親就是這樣舉著她的孩子的。

他還在下沉,他仰起臉避水以保持呼吸。如果有人在這種黑暗裡看見他,還以為這是個面具在暗中漂盪呢;他模糊地看見在他上面馬呂斯倒垂的頭和青灰色的面容;他拚命用了下勁,把腳伸向前;他的腳觸著了一個不知是什麼的硬東西。這是個支點。好險!再晚一點就不行了。

他豎起身來又彎下去,竭力在這個支點上站穩。他覺得自己好象踩上了生命階梯上的第一級。

在汙泥中危急萬分時碰到的這一支點,原來是溝道另一邊斜坡的開始,它彎而未斷,在水下拱著,好象一整條地板,用石塊砌得很好的築成一拱形而且相當堅固。這一段溝槽,部分已陷入水中,但仍很結實,確實是一個斜坡。一踏上這斜坡,人就得救了。冉阿讓走上這平坦的斜坡,就走到了泥沼的另一邊。

他走出水時,碰到一塊石頭就跪著跌倒了,他認為應該如此,他就這樣等了一陣,靈魂沉浸在向上帝祈禱的不甚明瞭的一種言語中。

他又站起來,顫抖著,感到僵冷,惡臭燻鼻,他彎腰去背這垂死的人,泥漿直淌,而心裡佈滿了奇異的光彩。

七 在認為能上岸時卻失敗了

他重新開始上路了。這以外,如果說他沒把命斷送在陷坑裡,他似乎也感到已在那兒耗盡了氣力。最後的一搏使他精疲力竭,現在他每走兩三步就要靠在牆上喘口氣。有一次他不得不坐在長凳上來改換馬呂斯的姿勢,他以為自己要待在那兒不能再動了。他雖然失去了體力,但毅力卻絲毫無損。於是他又站了起來。

他拚命走著,幾乎還很快,這樣一走便是上百步不抬頭,幾乎不呼吸,忽然他撞在了牆上。他到了陰溝的拐角處,因為低著頭走,所以撞了牆。他抬頭一望,在地溝盡頭,他在前面很遠很遠的地方,他望見了亮光,這次不是一種兇光,而是吉祥的白色的光,這是白晝的光線。

冉阿讓見到了出口。一個墮入地獄的靈魂,在烈火熊熊的熔爐中,忽然見到了地獄的出口,這就是冉阿讓的感受。這靈魂用它燒殘的翅膀發狂地向光芒四射的大門飛去。冉阿讓已不再感到疲憊,也不再感到馬呂斯的重量,他鋼鐵般的腿力恢復了,他不是走,而是在跑。在他逐漸奔近時,出口越來越清晰,這是一個圓形拱門,比慢慢降低的溝頂矮些,還沒有那隨著溝頂降低而逐漸縮小的溝管寬。這溝管出口處象一個漏斗的內部,很討厭地變窄,象拘留所的小門,在獄中是合理的,但在溝中卻不合理,到後來被改正了。

冉阿讓到了出口。

在那兒,他站住了。這確是出口,但人出不去。

半圓門被粗鐵柵欄關著,這鐵柵欄多年來極少在它氧化了的鉸鏈上旋轉,它被一把鏽得發紅、象一塊大磚似的厚鎖固定在石頭門框上。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