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幸福了,我沒有用了。”
“啊!您對我稱‘你’了!”珂賽特叫了起來。於是她跳過去抱住他的脖子。象失去了理智一樣,冉阿讓熱烈地把她緊抱在胸前,他好象覺得他又把她找回來了。
“謝謝,父親!”珂賽特說。這種激動的感情剛要讓冉阿讓變得非常傷心,他慢慢地離開珂賽特的手臂並且拿起了他的帽子。
“怎麼啦?”珂賽特說。冉阿讓回答:
“我走了,夫人,別人在等您。”在到門口時,又加了一句:“我對您稱了‘你’,請告訴您的丈夫,以後我不再這樣稱呼您了,請願諒我。”
冉阿讓出去了。留下的珂賽特,還在為這莫名其妙的告別而發怔。
二 再次後退
第二天的同一時刻,冉阿讓來了。珂賽特不再問他,不再表示驚訝,不再叫她覺得冷,不再提客廳的事了;她避免稱他父親或讓先生。她任他稱“您”,任他稱“夫人”,只是她的歡樂減少了。如果她有可能愁悶的話,她就會發愁的。
很可能她和馬呂斯已作過一次這樣的談話,她的愛人在這次談話裡說了要說的話但不加任何解釋,而且還使愛妻覺得滿意。相愛的人對愛情之外的事物好奇心是並不會太大的。
地下室被稍微整理了一下。巴斯克拿走了瓶子,妮珂萊特清除了蜘蛛網。這之後,在這同一時刻冉阿讓都到來。他每天來,他沒有勇氣不照馬呂斯所說的來辦。馬呂斯則想法讓自己在冉阿讓來時不在家。家裡人對割風先生這種新的情形也習慣了。杜桑也幫著解釋。“先生一貫就是這樣的。”她這樣重複著。外祖父作了這樣一結論:“這是一個怪人。”一句話就道盡一 切。此外九十歲的人不大可能還有什麼交往,一切不過是湊合而已,來一個新人不免讓人感到拘束,已沒有空位置了;一切習慣都已養成。割風先生,切風先生,吉諾曼外祖父覺得最好這位“先生”別來。他還說:“這種怪人是常見的。他們經常做些怪事。有什麼目的?沒有。戈那勃勒侯爵比他更怪。他買了一座宮殿,但自己卻住在閣樓裡。有些人是會有這種古怪的表現的!”沒有人能隱隱約約地感到那隱藏著的可怕的東西。誰會去猜這樣的事?印度有種沼澤,那裡的水好象很特別,無法理解,無風時水生波紋;該平靜時卻會起浪。人們看到水面無故波濤洶湧,但卻看不到水底有條七頭蛇在爬行。
這樣很多人都有一種秘密的怪物,一種自己養成的病痛;一條啃齧他們的龍,一種使他們在夜間不得安穩的絕望。這種人和其他人一樣,來來去去。我們不知道他有著一種痛苦,一種可怕的長著一千顆牙的生物,寄生在這悲慘的人身上,在導致他死亡。我們不知道這人是個深淵,他是死水,深極了。不知什麼緣故水面偶爾出現混亂。一圈神秘的水紋,忽然消逝了,忽然又出現;一個水泡升上來又破滅了。這是一件不足道的小事,但卻很可怕。這是一隻人所不知的野獸在呼吸。
人有某些古怪的習慣,有人在別人離去時來到,在別人炫耀時隱藏,一切場合他都穿上一件我們稱作土牆那種顏色的外衣,專找僻靜的小路,喜歡無人行走的街。不參與別人的交談,避開人群和節日,貌似寬裕其實卻很清寒,儘管很富,但還總是自己裝著鑰匙,燭臺放在門房裡,從小門進來,走隱秘的樓梯,所有這些無關緊要的奇特的舉動,諸如漣漪、氣泡、水面轉瞬即逝的波紋,往往都是來自一個可怕的深淵。
幾個星期就這樣過去了。一種新的生活慢慢地支配了珂賽特;婚後有種種事務如拜客、家務、娛樂等一些大事。珂賽特的娛樂並不費錢,主要可以歸納為一項:和馬呂斯在一起。和他一同出去,和他呆在一起,這是她生活裡的大事。他們隨時手挽手一同上街,在陽光下,在大路上,不用躲避,就他們兩人,出現在眾人面前,對他們來說這永遠是種新的歡樂。有件珂賽特不稱心的事,就是杜桑因和妮珂萊特合不來而離去了。要使兩個老處女處得好是不可能的。外祖父身體很好;馬呂斯有時為幾起訴訟出庭辯護;吉諾曼姨媽安靜而知足地在新夫婦身旁,過著她的次要地位的生活。冉阿讓每日都來。
用“你”的稱呼不見了,用的是“您”、“夫人”和“讓先生”,這樣使他在珂賽特面前就不一樣了。他在設法讓珂賽特和他疏遠,這已有了成效。她越來越快樂,而溫情卻一天比一天少下去。其實她仍很愛他,這一點他也感覺得到。有一天她忽然向他說:“您曾是我的父親,現在不是了,您曾是我的叔叔,現在不是了,您本是割風先生,而現在卻成讓先生了。您究竟是什麼人呢?我不喜歡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