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貴。他們自己高升,同時也帶著衛星前進;那是在行進中的整個太陽系。他們的光輝把追隨他們的人都照得發紫。他們一人得志,眾人也託福高升。老闆的教區越廣,寵幸的地盤也越大,並且還有羅馬在。由主教而總主教而紅衣主教的人可以提拔你為紅衣主教的隨員,你進入宗教裁判所,你會得到繡黑十字的白呢飄帶,你就做起陪審官來了,再進而為內廷機要秘書,再進而為主教,並且只須再走一步就由主教升為紅衣主教了,紅衣主教與教皇之間也不過只有一點選舉的過常凡是頭戴教士小帽的人都可以夢想教皇的三重冕。神甫是今天唯一能按部就班升上王位的人,並且那是何等的王位!至高無上的王位。同時,教士培養所又是怎樣一種培植野心的溫床!多少靦腆的唱詩童子,多少年輕的教士都頂上了貝萊特①的奶罐!包藏野心的人自吹能虔誠奉教,自以為那是輕而易舉的事,也許他確有那樣一片誠心,誰知道?沉溺日久,自己也變得莫名其妙。
卞福汝主教沒有被人列入那些高貴的主教裡面,他謙卑、清寒、淡泊。那可以從在他周圍完全沒有青年教士這一點上看出來。我們已經知道,他在巴黎“毫無成就”。沒有一個青年願把自己的前程託付給那樣一個孤獨老人。沒有一株有野心的嫩苗動過靠他發跡的傻念頭。他的那些教士和助理主教全是一些安分守己的老頭兒,和他一樣的一些老百姓,和他一同呆在那個無福產生紅衣主教的教區裡,他們就象他們的那位主教,不同的地方只是:他們是完了事的,而他是成了事的。大家都①方濟各?撒肋(FrancoisdeSales,1567—1622),日內瓦主教,他重振了天主教勢力。
①拉封丹(LaFontaine)的寓言談到一個送奶的姑娘,叫貝萊特,她頭上頂一罐奶進城,一路夢想把奶賣了,可以買一百個雞蛋,孵出小雞養大,賣了買豬,豬賣了又買牛,牛又生了小牛,她看見小牛在草地上跳,樂到自己也跳起來,把奶罐掉在地上,結果是一場空歡喜。
覺得在卞福汝主教跟前沒有發跡的可能,以致那些剛從教士培養所裡出來的青年人,經他任命為神甫之後,便都轉向艾克斯總主教或歐什總主教那裡去活動,迫不及待避開了他。我們再說一次,因為凡人都願意有人提拔。一個過於克己的聖人便是一個可以誤事的夥伴,他可以連累你陷入一條無可救藥的絕路,害你關節僵硬,行動不得,總之他會要你奉行你不願接受的那種謙讓之道。因此大家都逃避那種癩疥似的德行。這就是卞福汝主教門庭冷落的原因。我們生活在陰暗的社會里,向上爬,正是一種由上而下的慢性腐蝕教育。
順便提一句,成功是件相當醜惡的事。它貌似真才實學,而實際是以假亂真。一般人常以為成功和優越性幾乎是同一回事。成功是才能的假相,受它愚弄的是歷史。只有尤維納利斯①和塔西佗②在這方面表示過憤慨。在我們這時代有種差不多被人公認為哲學正宗的理論,它成了成功的僕從,它標榜成功,並不惜為成功做苦差事。你設法成功吧,這就是原理。富貴就等於才能。中得頭彩,你便是一個出色的人才。誰得勢,誰就受人尊崇。只要你的八字好,一切都大有可為。只要你運氣好,其餘的東西也就全在你的掌握中了。只要你事事如意,大家便認為你偉大。除了五六個震動整個世紀的突出事例之外,我們這時代的尊崇全是沒有見地的。金漆就是真金。阿貓阿狗,全無關係,關鍵只在成功。就象那顧影自憐的老水仙③一樣,世間俗物很能讚賞俗物。任何人在任何方面,只要達到目的,眾人便齊聲喝彩,譽為奇才異能,說他比得上摩西、埃斯庫羅斯④、但盯米開朗琪羅或拿破崙。無論是一個書吏當了議員,一 個假高乃依⑤寫了一本《第利達特》⑥,一個太監亂了宮闈,一個披著軍服的紙老虎僥倖地打了一次劃時代的勝仗,一個藥劑師發明了紙鞋底冒充皮革,去供給桑布林和默慈軍區而獲得四十萬利弗的年息,一個百貨販子盤剝厚利,攢聚了七八百萬不義之財,一個傳道士因說話帶濃重鼻音而當上了主教,一個望族的管家在告退時成了鉅富,因而被提升為財政大臣,凡此種種,人們都稱為天才,正如他們以穆司克東①的嘴臉為美,以克勞狄烏斯②的派頭為儀表一樣。穹蒼中的星光和鴨掌在爛泥裡踏出的跡印在他們看來並無分別。
①尤維納利斯(Juvenal),一世紀羅馬詩人。
②塔西佗(Tacite),一世紀羅馬歷史學家。
③據神話,水仙在水邊望見自己的影子,情不自盡,投入水中,化為水仙花。
④埃斯庫羅斯(Eschy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