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但在偶然得到一點空閒時也常讀書,因此他並非全然不通文墨,這可以從他談話中喜歡咬文嚼字這一點上看出來。我們已經說過,他一點也沒有不良的嗜好。得意的時候也只聞一點鼻菸。在這一點上,他還帶點人性。
有一個階級,在司法部的統計年報表上是被稱為“遊民”的,我們不難理解為什麼沙威是那個階級的閻王。一提沙威的名字就會讓他們退避三舍,沙威一露面,就會讓他們驚愕失色。以上就是這個惡魔的形象。沙威好象是一隻永遠盯在馬德蘭先生身上的眼睛,一隻充滿疑惑和猜忌的眼睛。到後來,馬德蘭先生也看出來了,不過對他來說,這彷彿是件無足輕重的事。他一句話也沒有問過沙威,他既不找他,也不避他,他泰然自若地承受那種惱人的、幾乎是逼人的目光。他對待沙威,正如對待旁人一樣輕鬆和藹。
從沙威的口氣,我們可以猜出他已暗中調查過馬德蘭伯伯以前可能在別處留下的一些蹤跡。那種好奇心原本是他那種族的特性,一半由於本能,一半由於志願。他彷彿已經知道底蘊,有時他還支支吾吾地說,已有人在某地調查過某個消失了的人家的某些情況。一次,他在和自己說話時說過一句這樣的話:“我相信,我已經抓著他的把柄了。”那次以後,他一連想了三天,不曾說一句話。好象他覺得自己握著的那根線索又中斷了。
並且,下面的這點修正也是必要的,因為某些詞句的含義往往顯得過於絕對,其實人類的想象,也不能真的一無差錯,並且本能的特性也正在於它有時也會被外界所擾亂、困惑和擊退。否則本能將比智慧優越,禽獸也比人類聰明瞭。
沙威明顯有點被馬德蘭先生的那種恬靜、安閒、行若無事的態度窘①布魯圖斯(Brutus),公元前六世紀羅馬帝國執政官,是個大公忘私的人物。
②維多克(Vidocq),當時法國的一個著名偵探。
困住了。可是有一天,他那種奇特的行為好象刺激了馬德蘭先生。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六 割風伯伯
有一天早晨,馬德蘭先生路過濱海蒙特勒伊的一條沒有鋪石塊的小街。他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還遠遠看見一堆人。他趕到那裡。一個叫割風伯伯的老年人,剛摔在了他的車子下面,因為那拉車的馬滑了一跤。這位割風伯伯是當時一貫歧視馬德蘭先生的少數幾個冤家對頭之一。割風從前當過鄉吏,是一個粗通文墨的農民,馬德蘭剛到那裡時,他的生意正開始走下坡路。割風眼見這個普通工人日益富裕,而他自己,一個大老闆卻漸漸衰敗下來,他滿腔嫉妒,一遇機會,便竭力暗算馬德蘭。後來他破了產,年紀老了,又只有一輛小車和一匹馬,並且也沒有家室兒女,為了生計,只好駕車。那匹馬的兩條後腿跌傷了,爬不起來,老頭子陷在車輪中間。那一跤摔得很不巧,整個車子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胸口上。車上的東西很沉重。割風伯伯急得慘叫。別人試著拖他出來,但是沒用。如果亂來,救助不得法,一陣搖動還可以送了他的命。除非把車子從下面撐起來,就沒其它辦法能把他救出來。沙威在出事時趕來了,他派了人去找一個千斤頂。馬德蘭先生也來了。大家都恭恭敬敬地讓出一條路。“救命呀!”
割風老頭喊著說,“誰是好孩子?救救老人吧。”馬德蘭先生轉身向著觀眾說:“你們有千斤頂嗎?”
“已經有人去找了。”一個農民回答說。
“要多長時間才找得來?”
“是到最近的地方去找的,到福拉肖,那裡有個釘馬蹄鐵的工人,但是無論如何,總得整整一刻鐘。”
“一刻鐘!”馬德蘭大聲說。
前一晚下了雨,地浸溼了,那車子正在往地下陷,把那老車伕的胸口越壓越緊了。不到五分鐘他的肋骨一定就會折斷。“等一刻鐘,那不行!”馬德蘭向在場的那些農民說。“只有等!”
“不過肯定來不及了!你們沒看見那車子正在往下陷嗎?”“聖母!”
“聽我講,”馬德蘭又說,“那車子下面還有地方,可以讓一個人爬進去,用背把車子頂起來。只要半分鐘就可以把這個可憐的人救出來。這兒有一個有腰勁和良心的人嗎?有五個金路易①好賺!”
在那堆人裡誰都沒動。
“十個路易。”馬德蘭說。在場的人都把眼睛垂了下去,其中有一 個低聲說:“那非得是有神力的人不可。並且弄得不好,連自己也會壓死。”
“來吧!”馬德蘭又說,“二十路易!”仍舊沒有動靜。
“他們並不是沒有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