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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魔鬼怪。他雖然沒有投票判處國王死刑,但是也差得不遠。那是個類似弒君的人,暴虐蠻橫,令人恐駭的。正統的王爺們回國②後,怎麼會沒有人把他告到特別法庭裡去呢?不砍他的頭,也未嘗不可,是的,我們應當寬大;但是給他一個終身放逐,總是應當的吧?真是怪事!諸如此類的話。並且他和那些人一樣,是個無神論者——這些全是鵝群詆譭群鷹的妄談。

G。究竟是不是雄鷹呢?如果我們從他那孤獨生活中所特有的蠻性上著眼,他的確是。由於他沒有投票贊成處決國王,所以次次的放逐令上都沒有他的名字,他也就還能留在法國。

他的住處離城有三刻鐘的路程,遠離一切村落,遠離一切道路,不知是在哪個荒山野谷、人跡不到的角落裡。據說他在那裡有一塊地、一 個土洞、一個窩巢。沒有鄰居,甚至沒有過路的行人。那條通向他那裡去的小路,自從他住在那山谷裡以後,也就隱沒在荒草中了。大家提起他那住處,如同談到劊子手的家。

可是主教不能忘記,他不時朝著這位老代表的住處,有一叢樹木標誌著的山谷遠遠眺望,他還說:“那兒還有個孤獨的靈魂。”內心中,他還說:“我遲早得去看他一次。”但老實說,那個念頭在起初雖然顯得自然,經過一番思考之後,他卻又好象覺得它很奇怪,覺得這是做不到的,幾乎是不能容忍的。因為實際上他也抱有一般人的觀點,那位國民公會代表使他無端地產生一種近似仇恨的惡感,也就是“格格不入”這四個字最能表達的那種惡感。可是羔羊的癬疥應當使牧人卻步嗎?不。況且那又是怎樣的一頭羔羊!

那位慈祥的主教為之猶豫不決。有時,他往那個方向走去,隨即又轉了回來。

一天,有個在那窯洞裡伺侯那位 G。代表的少年牧人來到城裡找醫生,說那老賊已經病到垂危之際,他得了癱瘓症,過不了夜。這話在城裡傳開了,許多人說:“謝天謝地。”主教立即拿起他的柺杖,披上他的外衣(因為,正如我們說過的,他的道袍太舊了,也因為晚風將起),徑直走了。當他走到那無人齒及的地方,太陽正往西沉,幾乎碰到了地平線。他的心怦怦跳動,他知道離那獸穴已經不遠。他跨過一條溝,越①由人民大會選舉產生的,國民公會成立於一七九二年九月二十一日。會議宣佈法蘭西共和國的成立,判處國王路易十六和王后瑪麗?安東尼特極刑。

②一八一四年,拿破崙帝國被顛覆,王室復辟,路易十八回國稱王。

過一道籬,開啟柵門,走進一個荒蕪的菜圃,非常大膽地趕上幾步,到了那荒地的盡頭,在一大堆荊棘叢的後面,他發現了那窩巢。

那是一所極其低陋狹窄而又整潔的木屋,前面牆上釘著一行葡萄架。門前,一個白髮老人坐在一張有小輪子的舊椅子(農民的圍椅)裡,正對著太陽微露笑意。

在那坐著的老人身旁,立著個少年,就是那牧童。他正把一罐牛奶遞給那老人。

主教方自張望,那老人已高聲說:

“謝謝,我不再需要什麼了。”同時,他把笑臉從太陽轉向那孩子。

主教往前走,那坐著的老人,聽見他的腳步聲轉過頭來,如聞空谷足音,臉上露出極端驚訝的神色。

“自從我住到這兒以來,”他說,“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上我的門。先生,您是誰?”

主教回答:

“我叫卞福汝?米里哀。”

“卞福汝?米里哀!我聽人說過這名字。難道老鄉們稱為卞福汝主教的就是您嗎?”

“就是我。”

那老人面露微笑,接著說:

“那麼,您是我的主教了?”

“有點兒象。”

“請進,先生。”那位國民公會代表把手伸給主教,但是主教沒和他握手,只說道:“我很高興上了人家的當。看您的樣子,您一點也沒有玻”“先生,”那老人回答,“我會好的。”他停了一會,又說:“我過不了三個鐘頭,就要死了。”

隨後他又說:

“我略通醫道,我知道臨終的情形是怎樣的。昨天我還只感到腳冷;今天,冷到膝頭了;現在我覺得已冷到了腰,等到冷到心頭,我就停擺了。夕陽無限好,不是嗎?我叫人把我推到外面來,為的是要對這一切景物,作最後一次眺望。您可以和我談話,我一點也不會累。您趕來看一個快死的人,這非常好。這種時刻,能有一兩個人在場,確是難得。妄想人人都有,我則希望能拖到黎明。但是我知道,我只有不到三個鐘頭的時間了。到那時,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