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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如果是在白天,我們便認得出來,那只是一根礦工用的蠟燭釺。當時,常常派犯人到土倫周圍的那些高丘上去採取岩石,他們便常常持有礦工的器械。礦工的蠟燭釺是用粗鐵條做的,下面一端尖,為了便於插在岩石裡。

他用右手握住那根燭釺,屏住呼吸,腳步放輕,走向隔壁那間屋子,我們知道,那是主教的臥房。走到門邊,他看見門是掩著的,留了一條縫。主教並未關上它。

十一 他所做的

冉阿讓側耳細聽。一點聲響也沒有。他推門。

他用指尖推著,輕輕地、緩緩地、正如一隻膽怯心細、想要進門的貓。

門被推以後,靜悄悄地移動了幾乎不能察覺的那麼一點點,縫也稍寬了一絲。

他等待了一會,再推,這次使力比較大。門悄然逐漸開大了。現在那條縫已能容他身子過去。但是門旁有張小桌子,桌子擺放的角度堵住了路,妨礙他透過那門縫。冉阿讓瞭解那種困難。不管如何,他非得把門推得更開一些不可。

他打定主意,再推,比先頭兩次更用力一些。這一次,卻有個門臼,由於潤滑油幹了,在黑暗裡突然發出一種嘶啞延續的聲響。

冉阿讓大吃一驚。在他耳邊門臼的響聲就和末日審判的號角那樣洪亮嚇人。

在開始行動的那一剎那,由於幻想的擴張,他幾乎認為那個門臼活起來了,並且具有一種異常的活力,就象一頭狂叫的狗要向他家告警,要叫醒那些睡著的人。

他停下來,渾身哆嗦,不知所措,他原是踮著腳尖走路,現在連腳跟也著地了。他聽見他的動脈在兩邊太陽穴裡,象兩個鐵錘那樣敲打著,胸中撥出的氣也好象來自山洞的風聲。他認為那個發怒的門臼所發出的那種震耳欲聾的聲響,如果不是天崩地裂般的把全家驚醒,那是不可能的。他推的那扇門已有所警惕,並且已經叫喊;那個老人就要起來了,兩個老姑娘也要大叫了,還有旁人都會前來搭救;不到一刻鐘,滿城都會騷亂,警察也會出動。他一下子認為自己完了。

他立在原處驚惶失措,好象一尊石人,一動也不敢動。

幾分鐘過去了。門大大地開著。他冒險把那房間瞧了一下。絲毫沒有動靜,他伸出耳朵聽,整所房子裡沒有一點聲音。那個鏽門臼的響聲並未驚醒任何人。

第一次的危險已經過去了,但是他心裡仍舊驚恐難安。但是他並不後退。即使是在他以為一切沒有希望時,他也沒有後退。他心裡只想到要幹就得抓緊。他向前一步,便跨進了那房間。

那房間是完全寂靜的。這兒那兒,他看見一些模糊紊亂的形影,如果是在白天便看得出來,那只是桌上一些零亂的紙張、展開的表冊、圓凳上堆著的書本、一把堆著衣服的安樂椅、一把祈禱椅,可是在此時,這些東西卻一齊變為黑黝黝的空穴和迷濛難辨的地帶。冉阿讓仍朝前走,謹慎小心,唯恐撞到了傢俱。他聽到主教熟睡在那房間的盡頭,發出均勻安靜的呼吸。

忽然他停下來。他已到了床邊。他自己並沒有料到會那樣快就到了主教的床邊。

上天有時會在適當時刻,使萬物的景象和人的行動發生巧妙的配合,從而產生出深刻的效果,彷彿有意要我們多多思考似的。大致在半個鐘頭以前,就已有一大片烏雲遮著天空。正當冉阿讓停在床前,那片烏雲忽然散開了,好象是故意要那樣做一樣,一線月光也隨即穿過長窗,正正照在主教的那張蒼老的臉上。主教正安安穩穩地睡著。他幾乎是和衣睡在床上的,因為下阿爾卑斯一帶的夜晚很冷,一件棕色的羊毛衫蓋住他的胳膊,直到腕邊。他的頭仰在枕頭上,那正是安心休息的姿態,一隻手垂在床邊,指上戴著主教的指環,多少功德都是由這隻手圓滿了的。他的面容隱隱顯出滿足、樂觀和安詳的神情。那不僅僅是微笑,還差不多是容光的煥發。他額上反映出靈光,那是我們看不見的。心地正直的人在睡眠中也在景仰那神秘的天空。

來自天空的一線光彩正照射在主教的身上。同時他本身也是光明剔透的,因為那片天就在他的心裡。那片天就是他的信仰。正當月光射來重疊(不妨這樣說)在他的心光上之際,熟睡著的主教就象是被包圍在一圈靈光裡。那種光卻是柔和的,涵容在一種無可言喻的半明半暗的光裡。天空的那片月光,地上的這種沉寂,這個了無聲息的園子,這個靜謐的人家,此時此刻,萬籟俱寂,這一切,都使那慈祥老人酣暢的睡眠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奇妙莊嚴的神態,並且還以一種端詳肅靜的圓光環繞著那頭白髮和那雙合著的眼睛,那種充滿了希望和赤忱的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