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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那位陌生客人還是坐著不動。

德納第扭動身體,咳嗽,吐痰,把椅子弄得嘎嘎響。那個人仍絲毫不動。“他睡著了嗎?”德納第心裡想。他並沒有睡,可是什麼也不能驚醒他。最後,德納第脫下他的軟帽,輕輕走過去,壯起膽量說:“先生不想去安息嗎?”

他覺得,如果說“不去睡覺”會有些唐突,也過於親密。“安息”要來得文雅些,並且帶有敬意。那兩個字還一種微妙可喜的效果,可以使他在第二天早晨擴大張單上的數字。一間“睡覺”的屋值二十個蘇,一間“安息”的屋子卻值二十法郎。

“對!”那陌生客人說,“您說得有理。您的馬棚在哪兒?”“先生,”德納第笑了笑說,“我領先生去。”

他端了那支燭,那個人也拿起了他的包袱和棍子,德納第把他領到第一層樓上的一間屋子裡,這屋子華麗得出奇,一色桃花心木傢俱,一 張高架床,紅布幔“這怎麼說?”那客人問。

“這是我們自己結婚時的新房,”客店老闆說,“我們現在住另外一間屋子,我的內人和我。一年裡,我們在這屋子裡住不上三四回。”

“我倒覺得馬棚也一樣。”那人直率地說。德納第只裝做沒有聽見這句不大客氣的話。他把陳設在壁爐上的一對全新白蠟燭點起來。爐膛裡也燃起了一爐好火。壁爐上有個玻璃罩,罩裡有一頂女人的銀絲橙花帽。

“這又是什麼?”那陌生人問。

“先生,”德納第說,“這是我內人做新娘時戴的帽子。”客人望著那東西,樣子彷彿是要說:“真想不到這怪物也當過處女!”

德納第說的其實是假話。他當初把那所破房子租來開客店時,這間屋子便是這樣佈置好了的,他買了這些傢俱,也儲存了這簇橙花,認為這東西可以替“他的內人”增添光彩,可以替他的家庭,正如英國人所說“光耀門楣。”

客人迴轉頭,主人已不在了。德納第悄悄地溜溜走了,不敢和他道晚安,他不願以一種不恭敬的親切態度,去對待他早已準備要在明天早晨放肆敲詐一番的人。

客店老闆回到他的臥室。他的女人已睡在床上,但是還醒著。她聽見丈夫的腳步聲,轉過身來對他說:“你知道我明天一定要把珂賽特攆出大門。”

德納第冷冰冰地回答:

“你忙什麼!”他們沒有再談其他的話,幾分鐘過後,他們燭也滅了。而那客人,他已把他的棍子和包袱放在屋角里。主人出去以後,他便坐在一張圍椅裡,又想了一陣心事。隨後,他脫掉鞋子,端起一支燭,吹滅另一支,推開門,走出屋子,四面張望,好象要找什麼。他穿過一條過道,走到樓梯口。在那地方,他聽見一聲陣極其微弱而又甜蜜的聲音,好象是一 個孩子的鼾聲。他順著那聲音走去,看見在樓梯下有一間三角形的小屋子,其實就是樓梯本身構成的。不是別的,只不過是樓梯底下的空處。那裡滿是舊筐筐、破瓶罐、灰塵和蜘蛛網,還有一張床,所謂床,只不過是一條露出了草的草褥和露出草褥的破被。絕沒有墊單。並且是鋪在方磚地上的。珂賽特正睡在那床上。

這人走近前去,望著她。

珂賽特睡得正酣。她是和衣睡的。冬天她不脫衣,這樣可以少冷一 點。

她抱著那個黑暗中睜圓著兩隻眼睛的娃娃。她不時深深嘆口氣,好象要醒似的,再把那娃娃緊緊地抱在懷裡。在她床邊,只有一隻木鞋。在珂賽特的那個黑洞附近,有一扇門,門裡是一間黑漆的大屋子。這外來人跨了進去。在屋子盡頭,一扇玻璃門後露出一對白潔的小床。那是愛潘妮和阿茲瑪的床。小床後面有個沒有掛帳子的柳條搖籃,只露出一半,睡在搖籃裡的便是那個哭了一整夜的小男孩了。外來人猜想這間屋子一定和德納第夫婦的臥室相通,他正預備退出,忽然瞧見一個壁爐,那是客店中那種多少總有一點火、看去卻又使人感到特別冷的大壁爐。而這一個之中卻一點火也沒有,就連灰也沒有,可是放在那裡面的東西卻引起了外來人的注意。那是兩隻孩子們穿的小鞋,式樣大小卻不一樣,那客人這才想起孩子們的那種起源邈不可考,但饒有風趣的習慣,每到聖誕節,他們就一定要把自己的一隻鞋子放在壁爐裡,好讓他們的好仙女暗地裡送些金碧輝煌的禮物給他們。愛潘妮和阿茲瑪都注意到這件事,因而每個人都把自己的一隻鞋放在這壁爐裡了。

客人彎下腰去。仙女,就是說,他們的媽,已經來光顧過了,他看見在每隻鞋裡都放了一個美麗的、全新的、明亮晃眼值十個蘇的錢。客人立起來,正預備走,又看見另外一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