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點頭嗯了一聲,竟然厚顏無恥地道:“你知道就好,記著我這份情吧,將來可別忘記我。”
歐陽暖看著他,心裡冷笑,可不是,將來一定會有機會將這一切百倍千倍奉還給他!想到這裡,她別過頭,已經厭倦了對他演戲,她甚至連一眼都不願意多看這個人。
“話說完了,你可以滾了。”她輕飄飄地道,面上沒有恨意,只有輕蔑。
明若並不在意她的怒意和仇恨,在他看來,能夠被這樣的美人記恨,是一件很美好的、很有趣的事情。她若是多恨一點,多記掛一點,也就一輩子無法忘懷他了。
恨比愛要保留的久遠,日子越久,愛會消失,可恨卻越發深,這不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嗎?
明若走後,歐陽暖從窗戶上跳下來,冷冷地盯著他的背影,心道你既然這樣狠毒,我也該給你留下一個禮物。但願你不要後悔!
她狀若無意地將耳環拆下來,掰成針尖的模樣,然後走過去,在牆壁上塗塗畫畫。晚上,丫頭進來送飯的時候,她也不曾停下,丫頭看了一眼,以為她又在寫東西,便將事情報告了明若,明若特意親自過來看了看,卻發現歐陽暖不過是在寫詩。
“被關在這裡,你還有這種閒情逸致?”
歐陽暖微微一笑,道:“總被關著,若是不讓我找點事情做,遲早是要瘋的。”
明若想要細看,歐陽暖卻用耳環上的針尖抹掉了那一行字,道:“不寫了。”
看她的模樣,明若不由得更加好奇,歐陽暖毫不在意,立刻下逐客令了。
然而等明若走了以後,歐陽暖拿起吃飯的時候故意留下來的筷子,在牆壁上寫寫畫畫,足足用了大半夜的時間,房間裡的燭火才熄滅。
人都是這樣的,你若是光明正大讓他看,他反而覺得沒意思,你越是遮遮掩掩,他越是好奇,雖然知道歐陽暖這回不是記什麼,只是寫點詩句,但明若還就是很好奇,他等歐陽暖睡熟了,才悄悄進來,開始一扇一扇地察看那牆壁。他發現每扇牆壁上都有或方或圓的小框格,框格里有詩有畫,很是雅緻,竟然都是用小小的耳環上的針尖或是筷子的尖頭部位寫出來的,顯然花費了不少的心思。其中一聯字跡很是靈動灑脫,他不禁低聲念道:
“飛雪帶春風,徘徊亂繞空。”
他點了點頭,心道詩句顯然是隨便塗鴉的,可是那一絲不苟的工楷,極是娟秀,一眼就可看出是受過教育的名媛淑女們的慣常筆跡,卻也並不怎麼稀奇。接著他開始從頭一首一首讀起來,很快就被吸引住了。單看詩句,可見她鍛字煉句、音韻聲律上有很高的造詣。大曆重視文武雙全的人才,而這種風氣也逐漸傳入原本偏重武學的南詔,一度南詔很流行大曆朝那種糜爛溫柔的詩句。可明若卻是很排斥這種摛紅拈翠,專門描寫個人的喜怒哀樂的詩,對那種嘆老嗟卑,無病呻吟的詩更是頭痛。然而他卻不得不承認,歐陽暖的抒情詩寫得好,她的詩孕蘊著熾熱的感情,閃發著新穎奇妙的想象力,有氣象,有意境,自然而然攫住了人的心,激發起人一種略微感傷的悵惘之情。
再往下看,“不知山下村,人住梅花裡。”卻是換了一種楷書,筆力險勁,結構獨異,骨氣勁峭,法度謹嚴,於平正中見險絕,於規矩中見飄逸,筆畫穿插,安排妥貼,他不由得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然而這只是剛開始,歐陽暖彷彿是刻意賣弄,每寫一句詩文就換一種書法。柔軟時如插花少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臺,仙娥弄影,紅蓮映水,碧海浮霞;剛勁時如草裡驚蛇,雲間電發。又如金剛怒目,力士揮拳。
想不到她不光詩寫的很有趣,連書法都別具一格。他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輕撫摸那些詩句,不由點了點頭,想起傳說中永安郡主和蓉郡主並列的事情。看來,她能夠獲得這樣的殊榮,絕非是一時一刻之功,這種書法不僅僅需要天分,必然是經過長期的苦練。
一筆一劃看過去,他不由得有些入迷,幾乎忘記了時間,也不知道歐陽暖何時睜開了眼睛,冷冷望著他。
他的手指摸索過的地方,只覺得有微微的溼潤,卻也沒有留意,歐陽暖冷冷一笑,合上眼睛,翻了個身,仿若無意。
三天過去了。
歐陽暖開始變得奇怪,朦朦朧朧的,已經想不起自己是誰。她坐在梳妝檯前,看了半天鏡子裡的自己,卻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這裡。
房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淅淅沙沙的腳步輕緩落於身後。
歐陽暖自鏡中看見來人,不自覺抿嘴。
三天來,她唯一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