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只能跪於祭壇之下。而禮部祭祀官讀冊,所有人只得肅然跪聽,不能有絲毫的倦怠畏冷之色,否則就是失儀。
因為整套禮服繁瑣沉厚,跪得太久,不由自主就覺得汗水打溼了背脊。
禮官大聲道:“再叩。“
孫柔寧扯開唇,緩緩跪下,用極低的聲音對歐陽暖道:“弟妹,怎麼你不去前邊?”
她的意思是,歐陽暖貴為郡主,應當站在大公主的身後,這一點,早在五天前大公主已經派人來說過,可是被歐陽暖婉拒了。她既然已經出嫁,自然是要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入列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必須和孫柔寧站在一起,至於原因麼……歐陽暖微微一笑,髮鬢上綴飾的綠色寶石珊珊起伏,半點也不理會對方的挑釁。
看歐陽暖毫不理會,孫柔寧眉峰一挑,眼梢處掠過一抹陰鳩,不由望向歐陽暖,卻見對方濃密的長睫安靜無波,什麼也看不出來。
風又起,送來隊伍中無數的香粉味道,在宮闕重重影裡壓了過來,那無法疏解的味道,讓孫柔寧一時之間有些悶氣。尤其是歐陽暖的身上,竟然隱隱傳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幽冷香氣,明明十分好聞,後來卻讓她有些暈眩。
恍惚時,耳邊只聽祭祀官喝道:“起……”
孫柔寧下意識地站起來,不知為何覺得眼前一黑,她一把抓住了歐陽暖的手臂!她的指甲極長了,纖嫩手指搭在歐陽暖的手上。那指甲上鮮紅的丹蔫,明晃晃的,都映在了歐陽暖的眸子裡。
孫柔寧的指甲近乎是惡狠狠的,歐陽暖卻仿若關切地笑了笑,垂下了頭:“大嫂,你這是怎麼了。”
孫柔寧目光驀然一顫,轉頭看向歐陽暖。
歐陽暖看向她的眼睛裡帶著十分的親切,殷紅的唇中慢慢展開,旋即,烏金似的眸子深處就有了火光微爍。
孫柔寧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整個人已經摔出了隊伍。
就在此時,樂聲突止。
一片寂靜裡,所有人都看見孫柔寧突然從佇列中摔出來,極為觸目。
幾百年來,人們一直認為皇宮是個非常神聖的禁地。宮中有各種神靈守護,而殿神守護著所有的宮房殿堂。傳說殿神經常半夜裡出來四處巡遊察看,保護皇帝,所以宮中的所有人都不得八字兩開地躺在炕上睡覺,睡相難看不說,衝撞了殿神可是了不得的罪過。睡覺的時候尚且不可以,更遑論是在這種祭祀的莊嚴時候呢?孫柔寧頓時嚇得變了臉,跪在地下一動也不敢動。
不少人看向這位世子妃的眼神,就帶了一絲鄙夷,站一會兒都站不穩,真是窩囊得很,半點儀態都沒有!
歐陽暖對一旁的一個綠衣宮女笑了笑,道:“勞煩你去扶我大嫂起來。”
綠衣宮女目中一閃,低頭應道:“是。”說著,她快步走上去攙扶孫柔寧,“世子妃,您沒事吧。”
“沒事。”孫柔寧驚得臉色剎白,心裡其實將歐陽暖恨到了極點,她這兩天千方百計讓歐陽暖不痛快,對方都一聲不吭,原來在這裡等著,給自己這麼大的難堪!孫柔寧這樣想著,先是向歐陽暖投去殺人一樣的眼光,隨即對著那宮女,強忍著由嘴邊擠出一團笑容。
“呀,這是怎麼了?”綠衣宮女用手攙扶著孫柔寧起來,自己的袖子與孫柔寧大大的裙襬無意中交匯了一瞬,隨即她動作凝滯,十分驚慌地指著孫柔寧輕輕驚呼。
這聲音不大不小,上面的皇帝和禮官聽不到,恰好周圍的命婦全都聽清楚了,一時眾人又向孫柔寧看過來。
這時候,大家看到孫柔寧站起來的地方,地面滲出一片血漬。
“世子妃,您流血了,是不是哪兒磕破了?”
“沒有啊”孫柔寧下意識地察覺到了不對,要甩開宮女的手,卻覺得她的一雙手彷彿鐵鉗一樣抓得緊緊的。
眾人都看到了那地面上的血漬,一旁的朱凝碧驚呼:“啊,是經血!”隨即她看向孫柔寧,失聲道,“你不要命了!”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大家知道這是什麼地兒,祭壇,女人的經血在這裡汙了地面,既得罪神靈,又得罪太祖皇帝!真是死到臨頭了!
就在這時候,禮官宣佈第一輪禮節暫歇,請眾人稍候。於是,原先在前面的人也注意到了這裡的騷動。
“是她——”孫柔寧指著歐陽暖,剛要說是她將自己推出來的,卻看到歐陽暖快步走出來,對眾人溫柔賠笑道:“不是經血,是因為剛才大嫂磕頭的時候,她不小心磨破了膝蓋。”
孫柔寧頓時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