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挺拔,瀟灑大方,節奏鮮明,鏗鏘有力,最符合父親的性格愛好和欣賞趣味。每逢尚先生登臺獻藝,他都場場必到。平時,父親省吃儉用。看尚小云的戲,他卻不借高價,非買前排票不可。有時手頭寬裕了點兒,他就“包座兒”,乾脆一次買下整月的票。父親看戲,不但著迷,且能入境,聽到妙處或是看到絕處,他會忘乎所以地領頭給“好”,一下子引出滿堂彩聲。不斷地玩味體驗的結果,京劇藝術的三味居然讓他感悟到了。
一次,父親在春和大戲院包了一個三排座兒。每天開鑼前,父親便著一件藍布長衫坐在那裡了。想不到,父親的熱誠,竟引起了這位藝術家的注意。尚小云一邊在臺上演唱,一邊琢磨著:“臺底下這位穿藍大褂的是誰?我的戲,他怎麼一場不落呀?”一天,父親在聚精會神地看戲,一個茶房送過一碗茶來,說,“這是尚老闆讓送的。他請您散戲後到後臺敘敘。”戲一散,父親連忙到後臺拜望尚先生。三言兩語之後,尚先生便請父親談談對其表演藝術的看法。父親沒想到這位譽滿南北的一代名伶如此謙虛但減,感動之餘,也就以誠相見,他說:“一般人只知武戲要文唱,卻不知文戲要武唱。其實,它們道理是一個,就是講究動靜、冷熱、剛柔、急緩的結合。武戲文唱,可避免過‘火’;文戲武唱,可防止太‘溫’。不‘火’不‘溫’,入情入理,才是好戲。尚老闆的表演,能夠做到文戲武唱,這正是秀出班行的獨到之處。若是再多排一些可供‘武唱’的文戲,那就更好了。”尚小云非常高興,緊緊握著父親的手說:“李先生所言極是。但不知李先生肯不肯屈尊為尚某寫些本子?”父親答應試試看。二人雖系初交,卻一見如故,頓成莫逆。
不久,父親就給尚小云送來了他新編的劇本《漢明妃》。這個本子既注意強調王昭君隻身出塞的情意,捨身和番的氣概,又充分考慮突出尚小云洪亮高亢的嗓音,深厚紮實的武功,從而給扮演者提供一個發揮藝術才能和特長的自由天地。此後,父親實際上成了尚小云先生的特約編劇。尚小云組織的“重慶社”,排演過一系列新劇目,其中諸如《墨黛》、《卓文君》、《林四娘》、《青城十九俠》等,都是父親編寫的。
一九三二年春天,父親與尚小云拜結為金蘭之好。這種親密的關係保持了幾十年,直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尚小云的長子長春、次子長麟組建新寧京劇團時,父親還熱心地為他們寫本子呢。
七、身陷囹圄志行如初
《蜀山劍俠傳》在《天風報》連載後,不久即由天津勵力印書局結集出版。書局老闆劉匯臣是寧波人,辦事精明而又果斷。他料定還珠樓主的讀者會越來越多,便與父親談妥,把與《蜀山》同時寫就的《青城十九俠》、《雲海爭奇記》、《柳湖俠隱》等書,都包攬下來,獨家刊行。父親得到一筆可觀的稿酬後,便託人在北京東單東觀音寺買下一所房子,舉家遷京,專事寫作。到一九三七年“七七”事變時,父親已是名噪京津的文人了。
利用文人做“御用工具”,這是歷來侵略者的慣伎。日本人很快就盯了上父親。先是漢好周大文登門求見,請父親到敵電臺任職。接著擔任華北教育總署督辦的周作人又來勸說。均遭到父親的拒絕。他說:“我是寫小說的,旁的不會幹。”父親不識“抬舉”,自然惹惱了日本人。偏巧這時有一個姓徐的出版商,看到父親的書銷路好,油水大,想把版權從勵力印書局奪過來。但父親是個講仗義、重感情的人,儘管徐老闆肯出高價,也沒有答應他。徐老闆懷恨在心,託他的在日本人那裡當翻譯的親戚,要求“治治李壽民”。
一天晚上,父親和幾個朋友應邀到宣武門草廠衚衕顧家吃飯。酒菜上桌,大家正欲把盞舉著,突然響起一陣砸門聲。顧先生剛剛拉開門閂,便衝進一隊全副武裝的日本憲兵。“帶走,統統的!”率隊的一聲喝令,屋子裡的人全被押上了汽車,連當時在場的名伶張君秋先生也未能倖免。當天深夜,日本憲兵還到東觀音寺去抄了我們的家。這時,母親才知道父親出事了!
父親和友人被捕後,大家都很著急。尤其是張君秋,因為他演出的戲碼已經排出,廣和樓正等著他上戲呢。父親心裡明白,這回八成是衝自己來的,朋友們都受連累了。於是他就想法安慰張君秋,說自己會算命,按張君秋先生的生辰八字和氣色,絕不至於走“背”,不出三五天,即可平安回家。果然,張君秋在第三天被允許取保釋放,其他人也被陸續保釋。只有父親因“涉嫌重慶分子”,在看守所裡受了七十多天的難。在那令人髮指的日子裡,日本人百般折磨父親,鞭笞、灌涼水,甚至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