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片刻之中,一定有名為質疑的心情從她的腦海之中掠過。“真的能夠說出它的名字了嗎?”,這樣的疑問也不可能不存在。
踟躕只是瞬間。
如她所說的,天災將會在今日袚除。無論說出的話語是否成為了對自己的束縛,她會讓這一切變成現實的。
“在我死去的四年前,京都及周邊爆發了嚴重的蝗災。第二年,莊稼欠收與始終未平息的戰亂徹底引發了災厄。飢餓讓民眾陷入瘋狂,溢位的怨恨構成了詛咒……或是說,是因為詛咒本就存在,才導致了天災降臨。”
她說。
大地在顫動,尖銳的嘶吼聲幾乎穿透天頂。巨獸般龐大的蝗蟲從灰綠荒原中爬起,渾圓的無數複眼注視著他們。
“不知飽足的詛咒,它應叫做饑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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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平安□□年十一月二十三,京都,五條宅—
最初聽到“惡鬼”的名號,是在宅邸的角落裡,幾個旁系的咒術師聚在一起,窸窸窣窣說著悄悄話。
稱他們為旁系的咒術師,其實也不貼切。他們是數十年前拜在五條門下的幾個頗有天賦的咒術師誕下的後代,雖然繼承了五條的姓氏,本質上是外來的血脈,並不能算作是真正的五條家咒術師。
所以在聽到他們說起那個熟悉的名字時,你只覺得不自在。
“我們討伐了三次也未能驅逐的詛咒,她竟然那麼輕易地就袚除了!有她在,我們根本連咒術師都不用做了……這就是六眼嗎?真可怕。”
“你看到她戰鬥時那副狂暴的樣子了嗎,簡直像個惡鬼。眼睛也和惡鬼一樣,居然是異色的!”
“如果不是六眼的話,單是她的那對眼睛,就夠讓人覺得晦氣了。”
“說不定她真是鬼呢!我聽說,她原本是咒術師赤城家的後代,是為了回到五條家,才殺了那個家的所有人!”
“也有可能是五條家為了奪回六眼,才讓赤城家滅門的。”
“哈,對啊,有可能的有可能的!”
這般狂妄的猜測落在你的耳朵裡,簡直像是某種可怕的詛咒。你也不想表現出膽小鬼的模樣,可確實被嚇得有些心驚肉跳的。
你收起所有不安的動盪心緒,向前邁了一步。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你拿出了所有的勇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威嚴,“不可隨意談論家主的事!”
你的勇氣起了效果,但也可能只是你此刻陰沉的面孔比六眼更像惡鬼。竊竊私語的笑聲倏地消失無蹤,那些人立刻作鳥獸散。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連背影也消失無蹤了。
既然如此害怕,為什麼還要說起她的不是?
你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當然也不會相信他們的話語。關於赤城家發生的一切,在你的心中仍是未知,但你也知道他們只是在說著無稽之談。
那些談論之中,只有一句話你勉強是能夠贊同的。
有六眼坐鎮,其他的咒術師,似乎確實不必存在了。
按照你所設想的未來,即使不再作為這個家的統領者,你也應當成為了不起的咒術師。你有著獨特的術式,在解離到咒靈身上時,你甚至能夠從根源殺死詛咒。
“但如果殺不死呢,你的精神也會被反噬吧。”這是你向五條曉展現術式時,她給出的評價。
順便一提,當時你解離到了一隻小鼠的身上。大概是出於這層緣故,她看著你的表情總有種微妙的糾結感,顯然是不知道該對小老鼠表現出怎樣的態度比較合適。
似乎就是在這一天之後——實際上在這一天之前也是——你幾乎不再被分配到袚除咒靈的任務了。
你都還沒有獨自處理過袚除咒靈的任務,合作任務就已消失無蹤了,而對於其他咒術師也是差不多的乏味境遇。五條曉會照看一切任務,於她而言袚除咒靈也只比呼吸困難一點點而已。
不過,與其他人相比,除卻咒術師的身份之外,你倒是也有其餘的事情要做。
要是將這些雜亂的工作攏在一起,再套上一個確切的名字,你想你會稱之為“六眼在忙碌之餘無暇顧及的家記事”。
應當如此完成這些工作,在你幼時被教導的家主課程中已經學過了,做起來也算得心應手,所以偶爾總會忘記,這本該是家主五條曉該做的事情。對於她鄭重其事的謝意,也只會覺得滿心不自在。
明明不必感謝的,你現在只能為這個家幫到這點忙。你是這麼想的。
於是你也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