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
此番寧修大提孝道,豈不是戳到張居正的痛處了?
他連忙補救道:“閣老無需自責。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閣老棄小孝,盡中孝,為大孝,值得天下人學習啊。”
張居正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夠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來。最重要的是,他說的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你說的好啊,老夫這一年來積下的心結算是解開了。老夫欠你一個人情啊。”
“閣老言重了。”
“哈哈,你莫要推辭。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孔聖人尚可以拜項囊為師,你消除老夫的困惑,解開老夫的心結,老夫欠你一個人情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寧修知道這對他來說是個絕佳的機會,如果能夠給張居正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他的舉業之路將通暢許多。
寧修不想放棄這個絕好的機會,深吸了一口氣主動說道:“閣老,小子斗膽問一句,閣老推行新政後可有困惑之處?”
張居正微微頜首,面色肅然道:“老夫入閣之後,立志於推行稅制改革,下令全國範圍內重新丈量土地,核查徵稅田額。可阻力非常人可想。你可知這是為什麼?”
張居正雖然不明白寧修為何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但也來了興致,隨即和寧修聊了起來。往日和他探討新政的都是朝中顯貴,這些人雖然位高權重,但思維都很固化,提出的建議千篇一律。換成一個未涉官場的年輕人,或許會有不同的見解吧。
“回稟閣老,以小子淺見朝中阻力頗大,全因一個‘利’字。”
稍頓了頓,寧修繼續道:“大明立國之初,土地分配較為均勻,百姓大多有地可種。但到了成化、弘治年間,土地兼併已經日趨嚴重。究其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富商豪賈增多,更是因為科舉制度。”
“此話怎講?”
“大明有徭役賦稅種種,但有功名在身者可以免除徭役稅賦。故而若是誰家中了秀才,乃至舉人。同鄉族人必定爭相把土地投獻。長此以往,土地都集中到了這些縉紳手中,這些縉紳或是家中有人在朝做官,或是本身就是諸部院寺的主官。他們怎麼可能允准重新丈量土地呢?”
寧修前世讀晚明史時,對晚明土地兼併直是深惡痛絕,並嘗試做出過許多推演分析。故而他此刻能夠出口成章,鞭辟入裡。
張居正雖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因為其本身就是大地主,加之歷史的侷限性,不可能擁有寧修這麼深刻的認識。
寧修這番說辭也是考量良久的。如果對面的人換成了徐階徐華亭,他是斷然不會這麼說的。
徐閣老生性圓滑,縱容家人侵吞田畝。及至徐階隱退,朝廷清查徐家田畝,發現徐家名下田畝竟然有十萬畝之多。天子下令收繳徐家侵吞的田畝,徐階竟然還忝著老臉請求能不能只歸還一部分。
但是張居正不同。雖然張家在江陵也是超級大地主,但張居正對於子女的約束還是很嚴的。
至於張居正病逝後遭到清算,從江陵老家搜到的銀兩也有諸多疑問。史學界對此態度不一,認為是萬曆皇帝授意給張居正潑髒水的居多。
反正那時張居正已經死了,還能從棺材裡跳出來和萬曆皇帝對峙不成?
故而用一句話概括,徐階是不要臉皮的,連座師夏言都能出賣的人,連嚴嵩都能結為親家的人能有什麼臉皮?
但張居正不同,雖然自己的老師徐階有汙點,但張居正還是保全了徐家,並沒有落井下石。
面對張居正寧修敢於直言,因為他知道張居正不會就此事遷怒於他!
張居正聽了寧修一番話,直是沉默了良久。
“原來癥結出在了這裡。”
張居正搖了搖頭,喟然嘆息道。
“那麼,依你之見,該如何推行改革呢?”
張居正的聲音中聽不出喜怒。
不知為何,他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對朝局洞若觀火,對人心看的透徹。
“小子斗膽一言,請閣老徐徐圖之。”
寧修沉聲道。
張居正皺眉道:“你也說土地兼併是大明朝的一大痼疾,既然如此,更是應該下猛藥,豈能因噎廢食。”
寧修嘆聲道:“閣老以為範希文公和王半山公誰的改革更成功?”
張居正愣了一愣,不知寧修為何會突然問起宋代的兩位名臣。
“自然是王安石的熙寧變法更成功了。”
仁宗朝的慶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