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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覺寺裡。陳辭正與太子交談。
二人坐在寺院後廂的小亭子中,依山而建。
亭旁是千年古樹,亭後是嶙峋石壁。古樹茂密,樹冠猶如巨傘,將亭子整個籠罩住。
而山體陰涼,讓整個亭子也散出靜謐來。
陳辭與陳觀棋對立而坐。
太子比他年長五歲,如今已二十有五。自降生就被封為太子,號章淮。時人稱章淮太子。
太子身材消瘦,面色蒼白,面容卻透露出悲苦來。他行路時甚至有一些佝僂著背,彷彿被天下的擔子壓的喘不過氣來。
早年因與武帝政見不合,時常上折抒心中所願。再加上太子悲憫百姓,親近寒門子弟,因此頗不受武王待見。
前年,太子妃一家因摻和權貴與寒門黨爭之事,一家被髮配邊疆。
寒門子弟也多數被流放的的流放,斬殺的斬殺。
明眼人看得出,這是皇帝在警告太子。太子妃一家是太子岳家,這幾乎是皇帝在明著告訴世人,太子有罪了。
於是,太子日日進宮,跪請皇帝原諒。儘管所謂的黨政太子妃一家幾乎沒有參與。但君父言之有罪,太子只能認了。
陳辭親自為太子奉上茶水,溫言道:“與杭與殿下很久未見了。今日一見,殿下還似當年。”
太子掀了掀眼皮,接過茶水,復言道:“哪裡還似當年?孤已無當年少年之心。不似四弟弟你”。
陳辭扯了扯嘴角,正色道:“殿下喚臣弟弟,那弟弟有話便直說了。今日前來,確實有事稟告。弟自浮玉山而歸,所經之地,無一不是餓殍遍地,良田荒蕪。南梁百姓孤苦,弟憂心如焚。”
太子手指摩挲著茶杯,緩緩開口道:“自三年前,南梁三十六州,年年冬日乾旱,夏日洪災。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孤都知曉。”
他的聲音裡多了一絲哽咽,似乎是真的看到了孤苦百姓,滿城屍體。太子雙手交握,聲音又恢復了平靜,又道:“孤不是沒上奏懇請陛下撥款派人,可三年,數百道摺子,如泥牛入海,毫無迴音。自前年起,陛下下令,責孤每年入佛寺三月,日日聽師傅講經,以平心靜氣,侍奉君上。所以,世子所言之事,孤知曉,可惜孤無能為力。”
陳辭蹙起眉,憂心道:“沒想到陛下痴心佛法以至如此地步。”
陳觀棋冷笑一聲。不再言語。
陳辭卻懇求道:“殿下,陛下是臣君父,南梁為臣家國。臣為君死,天經地義。寧鳴而死,不默而生。與杭已與父王商定,向陛下進言。只是若是說服陛下撥款救民,那這賑災之人,還需殿下幫忙。”
太子淺笑,應聲道:“你可真是十年飲冰,難涼熱血。若是你真能說服父皇,那孤必定不會袖手旁觀。”
太子從小几上站起來,悠悠的說:“大好河山,殷殷百姓。孤亦不忍相棄啊。”
陳辭謝過太子,正欲與之告別,皇帝命令太子在這皇覺寺修行,他實在不該來打擾,只是事急從權。才有了今日這一訪。
見他要走,陳觀棋道:“與杭,生於亂世,貴而能貧,乃可以免。避世而為,方可一世無虞。你是皇族,卻不似我,身為儲君,皇子,只能為守國門,以報社稷,你為何要奔走至此呢?”
陳辭回頭一笑,應聲道:“臣食一粟,是南梁百姓所奉,臣著華服,是陛下恩澤王府。屈身赴國難,視死如忽歸。若是為君父,為百姓,這是臣的責任。”
太子眼中似有淚意,他回到:“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孤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
陳辭拜別太子。起身準備回南儀王府。
行至寺門前,他剛翻身上馬,就聽師兄在馬上調笑道:“剛剛有小南山的侍從來報。”
陳辭皺眉道:“人在何處?”
亦鶴甩甩自己的道袍,嬉笑道:“我見你久不出來,便讓他回去了。也不是什麼大事。直只臨安郡主不小心摔傷了,沒回成王府,現下在別院養傷呢。”
陳辭看他一眼,打馬前行。
亦鶴的聲音還在身後飄蕩,他問道:“咱們這是要去何處?”
陳辭悶悶的聲音傳來:“小南山。”
引得亦鶴邊騎馬便笑,他拍拍身下的馬兒,趕上了陳辭,口中道:“我看師弟也難逃這美人關啊。”
陳辭面色發紅,耳朵也逐漸紅了起來。他看了亦鶴一眼,道:“師兄慎言,不可汙了郡主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