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理解英善麼?我想我能……理由是什麼呢?其實就算英善一聲不吭我也能想得明白。反正活著不都是那樣……有時候看他躺在那裡,很想就此狠狠給他一刀。可這難道是因為太愛他,抑或是遭到背叛的緣故?這樣的情況只會出現在俗不可耐的電影故事裡,他們編不出更合理的解釋,所以牽強附會。原因不是那樣的,根本不是。只是突然有了衝動罷了。我敢肯定,英善拿刀想戳的是樸導那傢伙,絕不是自己。倘若是我的話,絕對會戳向對方的。這我敢肯定!”
京惠的話直截了當,有些出乎慧婉的意料。可她同意京惠說的,換成是自己,恐怕也會用刀戳向對方的。就這個層面而言,京惠和慧婉兩人是同屬一類的。
“你見過樸導那傢伙了?”
慧婉向京惠問道。京惠看著她,表情似乎在說,要是連你都沒見到,哪能輪得上我?接著,京惠開口道:
“昨天的新聞說那傢伙好像又在拍一部新電影。我看那傢伙現在一定在想英善怎麼還活著。”
“這未免過了吧。”
“你覺得不會麼?”
慧婉猶豫了一會兒,沒有作答。或許正如京惠所說亦未可知。在這個世界上,人儘可以有各種光怪陸離的想法。甚至,一些讓人頗為詫異的想法,到頭來也都實現了。換作從前,慧婉一直堅信有些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就像離婚與自殺。不僅如此,她還不止一次想過要將丈夫殺死。自從結婚以後,他們之間的愛情便消失殆盡。此時,慧婉的腦海中突然掠過一個人的身影,瘦長的臉型,深邃的眼神,有些邋遢的面須。那分明是善佑!
“聽說英善在那之前就一直在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療。”
慧婉神情慌張,竭力想把影像抹去。京惠點點頭,彷彿也聽說了似的。
“她那時候告訴我,說自己怎麼都睡不著,心也怦怦亂跳,我把家裡那位的一個晚輩介紹給了她,當然這件事我一直和家裡保密……起初,情況漸漸好轉,她說自己現在覺得輕鬆多了……可突然有一天,她居然告訴我治療又沒有效果了。反正,我料到她遲早會那麼說的,這太正常不過了。”
“正常?”
京惠削完皮,拿起一塊脆生生地嚼了起來。她面無表情,只是不停咀嚼著。片刻,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
“你難道沒去過精神科麼?”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絕對、反正和即便如此(6)
“還沒有……好幾次都想去的……”
慧婉支支吾吾地回答。剛離婚的時候,她幾乎每晚都難以入眠,依靠的完全是酒精的作用。那段時間,她真的想過要去一趟精神科。然而,對她來說,將自己的一切悉數告知對方是絕不可能的事情。這樣的感受無異於扯下身體的最後一塊*布,因而不管對方是誰,慧婉都絕不會原諒他。
她彷彿才明白過來,英善為何把生病的事告訴京惠,而唯獨不告訴自己。她們在這一問題上的看法是不一樣的,或許前些日子和善佑提出分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或許就是那樣。可真的只有那樣麼?
“知道麼,最近太太們都往醫院的精神科跑。虧你還是個作家呢,連這個都不知道……其實我們都沒有生病,要是這世上哪怕有一個人能靜下心來側耳傾聽自己,我也好,英善也罷,就不用跑去那樣的地方了。說到底,那些人只不過幫助我們開口罷了,然後再想方設法讓我們把心事都說出來,剩下的也只是傾聽而已。天下間居然有這般輕鬆賺錢的職業,靠的僅僅是聽人說說話……總之,剛開始的確覺得心情暢快不少。偶爾醫生還開些安定情緒的藥,吃完覺得整個人都平靜了。可某一天當我推開會診室的門,發現醫生依然對我笑臉相迎,甚至客氣地招呼我‘請進’,那時我就發誓再也不到這個地方來了。因為那個人從頭至尾哪怕一刻都沒有停止過微笑。可他也有妻子啊,他究竟是如何做到每天都面帶笑容的呢?難道他們之間從不爭吵麼?即使孩子生病也不會焦慮?怎麼看都覺得那樣的人虛偽,我再也不願對著那樣的虛偽之徒說話了……也再不想聽到戀父情結之類俗套的話題。即使他並不虛偽,也的的確確活得很幸福,那我也沒有必要再和他談話了。幸福的人怎麼會理解他人的悲傷和憂慮呢?沒有什麼比付錢聊天更可悲的了,英善恐怕也是那樣想的。”
慧婉怔怔地看著京惠。她想,倘若這便是生活的全部,那也未免太過悲哀了。兩個人的目光短暫地交匯在一起。片刻,京惠羞澀地笑了。
“你可別裝作很感動。”
接著,她又矯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