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來
要美女不要白毛女
把一件事情搞得忒嚴肅忒崇高忒階級鬥爭是我們老祖宗留下的習慣,彷彿人生就是為了痛苦而不是快樂。尤其對於女人。
我一直不明白,“笑不露齒”為什麼會成為中國古代婦女形態美的一種標準,牙齒本身是很性感的玩意兒,比如在太平洋很多島嶼,女孩子美好的牙齒會成為重要嫁妝之一。但在中國;不僅“笑不露齒”,而且貞節牌坊,史載,元軍破衡陽城那年,婦人皆互刺而死,以免落入敵手,連小女孩也不放過,大哲朱熹聞之拍案叫絕,搖頭晃腦一番理學宏論,翻譯成白話就是:我的媽呀,只有國難當頭,才可見婦人的志氣原可以比城牆還要堅固啊。
我靠,人都死了,要“志氣”做什麼?那些年,一座又一座貞節牌坊被隆重地豎起來,一個又一個美女被刀劍或白綾我見猶憐地弄死。
要鮮活的美女還是要嚴肅的牌坊?除非變態當然選擇前者,因為她們代表想像力與生命力,後者則代表死亡和不著四六的道德標準,哪怕它頂著神聖無比的國家榮譽和民族氣節。
來美國才發現,美國人也給他們的女足起了一個名字:“夏日玫瑰”。特別性感、特別比基尼、特別瑪麗連·夢露,讓你忍不住想在加州陽光下衝到球場去養養眼;掃興的是,他們把我們的“鏗鏘玫瑰”翻譯成了“STEEL ROSE”——鐵玫瑰,雖然還是花兒,但老遠就嗅著一股肅殺的冷兵器鐵腥味。記憶中,《倚天屠龍》中金花婆婆就使了一手花朵暗器,腥風襲來,沾者斃命。但一點都不好看也不好玩兒。
我覺得,“夏日玫瑰”與“鏗鏘玫瑰”像武學中的兩大流派,雖然在實戰中各有各的高招,但也分“有趣”與“無趣”,好看與不好看。比如說我認為“天女散花”、“凌波微步”就屬於有趣與好看的武功,舉手投足都透著女人的嫵媚與風情萬種,“九陰白骨爪”、“五毒神針”雖然殺傷力極大,但既不有趣又不好看,而且缺乏性別感,梅超風當年那麼讓人望風披靡,但最後愛情無果死狀極慘。
不是美國人翻譯得不好,而是中國女足實在被搞得太鏗鏘,中國婦女的典範本不多,趙飛燕、楊玉環、陳圓圓她們又被打成紅顏禍水作不得時代楷模,所以一干穆桂英、花木蘭甚至開人肉包子店的孫二孃都殺將上來。又“鏗”又“鏘”,“手執鋼鞭將你打,誰說女子不如男”……任誰家小哥見了都想抱頭鼠竄。
上個週末,是美國女足開Party的時候,真正的美國派,真正的浪漫之夜,不知道組辦者從哪兒搞來一堆帥哥,圍著靚女們活蹦亂跳,米婭·哈姆對著美國電視臺一臉幸福狀述說自己的愛情故事:她剛離婚,馬上又戀愛了,並且愛得比上一次還膩;昨天晚上,被淘汰掉的澳大利亞女足在雙樹酒吧裡狂歡,男教練們陪著跳舞,還引導著姑娘們做著大男生泡小女生的“猜紙遊戲”,兩個姑娘還興奮地用食指對我們連勾帶引,“e on boy……”,弄得我們這群為中國女足事業殫精竭慮的中國足記魂飛魄散。
很多事情一對比就覺著荒誕,如果說“戀愛可以使女人看起來像一朵花”,那麼“政治”就會讓女人看上去像一砣屎,所以在世界盃電視宣傳廣告片中美國姑娘德國姑娘怎麼看怎麼好看,但中國姑娘的鏡頭卻如此慘不忍睹:個個手執黑色的筆記簿,神情肅穆地穿過長長的走廊進入會議室,如枕弋待旦的紅色娘子軍,絕對地“笑不露齒”,如來點2/4拍的革命歌曲“向前進,向前進,戰士的責任重,婦女的仇恨深……”那就更加配套,然後會議室裡必定會傳出“拼了!必勝!”這類的口號,讓人暈斃。
為什麼總要把中國女足搞成“白毛女”?女足運動員應該是快樂、性感的,至少也應該沾點人味,她們應該成為時尚的代言人而不是肌肉僵硬的機器戰將。漂亮健康的米婭·哈姆對推動美國女足運動的發展作用不可低估,同理,劉愛玲、白潔苦大仇深的勞動婦女式形象對中國女足的負面作用也不可低估。我覺得擴大化宣染所謂“女足精神”的動機很可疑,這是用大帽子大道理把人壓死的幹法,無休止宣傳女足清貧不利於市場的開拓,而長期心理扭曲則是中國女足從未登頂的最大原因。
昨天,白潔對我敘述“左踝、右踝、左膝、右膝、筋膜、半月板都廢了”——都快成“精神動物”了,這張被中國人合謀張貼的精神標籤跟朱“大哲”立的牌坊有什麼不同?
可能讓我們回到武俠世界更有助於觀念的改變,金庸先生最近準備把“雕版”重修,梅超風不再是武功絕高走火入魔的怨婦形象,她愛陳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