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如果作家用散文把這場面和人物的活動記下來,又可成功為一篇可讀性很強的優美的小品。只是平常的幾句話卻具繪畫的立體美,又具散文的情節美,稼軒運用語言文字功力嫻熟,由此也可見一斑。
毋庸諱言,這首鄉情詞,描寫的農村是一片昇平氣象,沒有矛盾,沒有痛苦,有酒有肉,豐衣足食,未免太理想化了。儘管在當時的情況下,江南廣大農村區域性的安寧是有的,但也很難設想,絕大多數的勞動人民生活得很幸福、愉快。當然,這不是說辛棄疾有意粉飾太平,而是因為他接觸下層人民的機會很少,所以大大限制了他的眼界,對生活的認識不免受到侷限。(王方俊)
清平樂
辛棄疾
春宵睡重,夢裡還相送。枕畔起尋雙玉鳳,半日才知是夢。一從賣翠人還,又無音信經年。卻把淚來作水,流也流到伊邊。
這是一首寫離別苦悶的愛情詞。
辛棄疾一生寫了許多“大聲鏜鞳”的撫時感事的詞章,但“稼軒詞,中調、小令亦間作嫵媚語”(鄒祗謨《遠志齋詞衷》語),其中頗有不失為優秀的篇章,這首《清平樂》,便是其中的一篇。
詞寫一個閨中少婦,與所愛的人,一別經年,音訊全無,生死未卜。是所愛的人變了心,還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上片,“春宵睡重,夢裡還相送。”寫這個閨中婦人,春夜做了一個夢,夢見當年兩人分別相送時的情景。她待要找尋玉釵分一半與所愛的人做紀念時,驚醒過來,“才知是夢”。寫得情悽意切,感興淋漓。
下片,“一從賣翠人還,又無音信經年。”與心愛的人長久離別,而不能見面,且又無音訊。怎辦呢?“卻把淚來作水,流也流到伊邊。”只好以眼淚作水,自離別以後,流的淚水,匯流成河。這由淚水匯成的河流,也早可以流到心愛人的身邊了!描寫得多麼形象生動,維妙維肖,細膩感人。由於作家的筆觸深入到描寫物件的心靈深處,把握住特定環境下的特定情境,捕捉住足以代表情人之間別離苦悶的特定特徵,因而塑造出有個性特徵的動人形象,從而產生了感人的藝術效果。
《宋四家詞選·序論》說:“稼軒斂雄心,抗高調,變溫婉,成悲涼。”概括了辛詞的基本風貌。辛詞以豪邁雄大見長,這方面的作品是極為豐富的。但是,辛棄疾也同時創作了一批以婉約秀娟而著稱的作品。這些作品,如嬌豔的春蘭,與他的另一大批有如傲霜秋菊的作品,爭奇鬥豔,顯示了作家生活的廣闊和才華的超絕。正如這首《清平樂》從不同的側面展示了詞人的心扉,讓我們領略了他豐饒多姿的藝術才華。(賀新輝)
清平樂
憶吳江賞木樨
辛棄疾
少年痛飲,憶向吳江醒。明月團團高樹影,十里水沉煙冷。大都一點宮黃,人間直恁芬芳。怕是秋天風露,染教世界都香。
四卷本《稼軒詞》丙集題作《謝叔良惠木樨》。叔良即餘叔良,與稼軒有唱酬,《沁園春·答餘叔良》雲:“我試評君,君定何如,玉川似之。”可知是一位聲氣相應的朋友。“木樨”為桂樹學名,又名崖桂。因其樹木紋理如犀,故名。詞題雖曰“賞木樨”,並非只是詠物,而身世之感,隱然其中。上片憶昔。少年時曾於秋夜開懷痛飲,醒來後,面對流經吳江縣的吳淞江。那時候,一輪明月正映出岸上桂樹高大的影子,那濃郁的香味彷彿剛燃燒過的水沉香,香飄十里,瀰漫在江面和山嶺。“痛飲”,盡情喝酒。李白《送殷淑三首》其三:“痛飲龍筇下,燈青月復寒”。“少年痛飲”,實有“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杜甫《贈李白》)意。雖身世如斷梗飄蓬,而意氣不衰。“團團”,圓形。班婕妤《怨歌行》:“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又,李白《古朗月行》:“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仙人垂兩足,桂樹何團團”。這裡語意雙關,既指月,又指地上高大的桂樹。“水沉”,即沉香。杜牧《揚州三首》其二:“蜀船紅錦重,越橐水沉堆。”又,《為人題贈詩二首》其一:“桂席塵瑤珮,瓊爐燼水沉”。詞前二句敘事,後二句寫景,繪出少年辛棄疾的意氣風發,雄放揮灑,情景諧和,是一幅詩中有畫的境界。
詞“意脈不斷”轉入下片。“宮黃”,指古代宮中婦女以黃粉塗額,又稱額黃。田藝蘅《留青日扎》卷二十一:“額上塗黃,漢宮妝也。”《西神脞說》則謂“婦人勻面,惟施朱傅粉而已。至六朝乃兼尚黃。”梁簡文帝《戲贈麗人詩》:“同安鬟裡撥,異作額間黃。”李商隱《蝶》詩云:“壽陽宮主嫁時妝,八字宮眉捧額黃”。“大都一點宮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