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深沉的層次感。“沉紅”一句,為下片的抒情奠定了感情基調。這種對花設筵,陶情怡性,本是舊時士大夫的常事,詩詞中多有表現,在魏了翁的詞中也多有其例,所以這題材無特別突出之處。這首詞比較突出、饒有個性之處,在於下片的抒懷。下片一反上片華筵美景其樂融融的情調,以特出之筆,抒寫作者自己身沉宦海、欲歸不能的厭倦心情。魏了翁先後多次出知州府,曾連續十七年不在朝;知漢州(州治在雒縣,今四川廣漢)“號為繁劇”,知眉州(今四川眉山)又“號難治”,知瀘州(今屬四川)則原本“武備不修,城郭不治”;晚年又出知紹興府、福州,皆兼本路安撫使。公事繁劇,極費心力。故下片開頭就說“簡書絆我”。“簡書”即公牘。“絆我”二字,已表現了作者對“簡書”的厭倦和欲脫不能的煩悶。在這種心情的重壓下,作者即使在這種對華筵賞名花“客意樂融融”的場合下,仍然是“賞心無託,笑口難逢。”那麼,作者追求的是什麼呢?詞的結句,卒章見志,回答了這個問題:“夢草閒眠暮雨,落花獨倚春風。”像“夢草”那樣閒眠於暮雨裡,像落花那樣獨倚於春風之中。“夢草”,是神話中的一種草,《洞冥記》說這種草似蒲,紅色,晝縮入於地,一名“懷夢”。這裡作者取用“夢草”“落花”,物象衰颯,取意消沉,詞境蒼涼,寓有自己的身世之感。魏了翁的仕途是坎坷的。在他出仕期間,前有韓侂冑擅權,繼有史彌遠專政,“國家權臣相繼,內擅國柄,外變風俗,綱常淪斁,法度墮弛,貪濁在位,舉事弊蠹不可滌濯”(風《宋史·魏了翁傳》);而他又是一個敢於揭露時弊,欲以理學治國的人。所以屢受排斥,以致積憂成疾,數次上疏要求引退,可又偏偏得不到批准。這就造成了他的苦悶。他的這種苦悶,在這首詞中得到了真實地表現。
魏了翁的詞,數量不少(今存一百八十餘首),可惜大多數是壽詞,歌功捧場,言不由衷,象這樣真實地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之作,在魏詞中雖也有一些,但不是太多,因而它就顯得可貴。且這首詞的風格也比較清曠。上下片的結句,都是很美的對句,不僅屬對工整,而且意境頗佳,色調錯雜,寫景如畫,清疏之中不乏渾厚蒼涼之氣;作者的思想感情雖寓於景中,卻又掬之可出,讀之無晦澀之感。魏了翁是頗能借景抒情的,除本詞外,他如“望秦雲蒼憺,蜀山渺漭,楚澤平漪。……獨立蒼茫外,數遍群飛”(《八聲甘州》),“吟須撚斷,寒爐撥盡,雁字天邊”(《朝中措》)等,都是典型例句。(邱鳴皋)
清平樂
李從周
美人嬌小。鏡裡容顏好。秀色侵人春帳曉。郎去幾時重到?叮嚀記取兒家:碧雲隱映紅霞;直下小橋流水,門前一樹桃花。
詞是伴隨歌筵誕生的詩體,所以寫青樓妓情的作品也特別多。李從周這首詞寫的也是妓女別情,但他寫得與眾不同,寫出了“這一個”。詞中人的音容宛然如在,令人耳目一新。
這位美麗的女主人公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嬌小”。“憶昔嬌小姿,春心亦自持”(李白),唯其嬌小,雖然情竇初開,卻絕不給人以狂蕩之感。又因其嬌小,故不甚識得愁的滋味。(年紀稍長,則不免有不勝風塵之感。)所以,她一方面是很自愛的,一方面又是惹人愛的。“鏡裡容顏好”的“鏡裡”二字之妙,就妙在它寫出了一種風流自賞的情態。而“秀色侵人”四字則寫出旁觀者(她的情郎)為之陶醉,不能自持的情態。這就從人我兩個角度,具體烘托出這個蓓蕾初放的小女子的嬌美。為以下寫兒女臨歧的依戀之情作了鋪墊。
情郎的痴迷,在第三句已有簡略交代。詞中著重要寫的卻是這位嬌小美人的痴情。“郎去幾時重到?”一句,見得對情人的依依難捨:尚未分手,已問後期。根據常情,那男子的回答未必能告訴準確日期,彼此很可能從此勞燕分飛。但女主人公的態度卻是很認真的。下片寫其臨別叮嚀,頗富情味。她要求對方牢記自己的住址,同時把這裡描繪得那麼美好,那麼富於吸引力,“碧雲”、“紅霞”、“流水”、“桃花”,儼然仙境,言外卻是一片留客的痴情。真使人慾發“千樹桃花萬年藥,不知何事憶人間”(元稹)之問了。“門前一樹桃花”,則能使人聯想到唐詩人面桃花的著名愛情故事。凡此都加深加厚了詞意。還有一層可玩味處:所謂碧雲紅霞,皆瞬息可變之景;莫說此郎一去不必重到,即便果然再至,怕也會有“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王維)的迷惘呢。由此,讀者又感到那女子的天真。
全詞就透過幾句描述,幾句對話,栩栩如生地刻畫出一個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