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這首詞也是寄意瓊花,表露故國舊君之思,不僅發洩昔今之慨。
首句即切入本題。“天上飛瓊”是把瓊花比擬為天界仙子。飛瓊即許飛瓊,為西王母之侍女(《武帝內傳》)。“朱鈿寶玦”是寫妝飾之華貴,透出人的嬌美。“比人間春別”謂仙女也伴隨人間春色的衰退而悄然離去。三句從嘆惋花事消歇入筆,“人間春別”似隱指人事之慘變,由此見出惜花傷春之意。接著筆毫輕輕一轉,折入下一層。“江南江北,曾未見、漫擬梨雲梅雪。”這是虛寫。“梨雲梅雪”固然是十分美麗的容貌,可惜非其本色,瓊花比這更美好。從上一層的“朱鈿寶玦”至這裡的“梨雲梅雪”,以描寫花容為線索過渡,雖經轉接,卻意脈連貫,流轉自如。瓊花之神姿仙態且如此鮮為人見,則其高風亮節更有幾人知曉呢!“問誰識、芳心高潔?”這語調深沉的發問,是賞其節操,更是悲其不為人知;是傷花,亦是自傷。“問”字帶出詩人的神情,流露出幾許悲涼。“淮山春晚”在人心頭又增添一重黯淡的影子。在結構上,這一句上承“春別”,下啟花事,見周詞針縷之密緻。“花落花開”,言盛衰無常。玉關人老加重了傷春的愁懷,是從篇首“天上”引來。從上片看,“芳心高潔”是瓊花之魂,其衰落之令人嘆惜正在於此。
換頭另起一意,追想瓊花之繁盛時節。此詞一本題下有小序雲:“后土之花,天下無二本。方其初開,帥臣以金瓶飛騎,進之天上,間亦分致貴邸。……”“金壺”三句正賦此事。“一騎紅塵”語出杜牧《過華清宮絕句三首》“一騎紅塵妃子笑”詩句。“度”字工煉,寫出香氣瀰漫,漸飄漸遠的情景,十分傳神。“瑤闕”關合“玉關”諸語。“韶華”三句點出盛時光景。“初亂長安蜂蝶”一句寫蜂蝶之歡鬧,亦襯出瓊花傾城之美。著一“亂”字,活寫出一種紅火熱鬧的意境。接下來,一聲嘆息,又拍至自身。杜郎蓋指杜牧,以用其詩意牽連引出,是詞人自喻。“想”是料想。“想舊事、花須能說”,視瓊花為故國盛世之見證人,寄寓深深的哀感,一篇主意亦由此揭出。這兩句一收一頓,反跌出杜叟情懷:“記少年一夢揚州,二十四橋明月。”揚州美景恍若一夢,轉瞬逝去,唯有那橋頭明月,尚時時記起,不能忘卻。這二句從杜牧“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寄揚州韓綽判官》)詩句化出,是以景結情的妙筆。舊時明月,意境恬淡而深遠,寄託著詩人的無限情思。全詞“一意盤旋,毫無渣滓”(《宋四家詞選》),章法嚴整,語極工暢,是周密詠物詞中的妙品。(周篤文、王玉麟)
玉京秋
周密
長安獨客,又見西風。素月丹楓,悽然其為秋也。因調夾鍾羽一解。
煙水闊。高林弄殘照,晚蜩悽切。碧砧度韻,銀床飄葉。衣溼桐陰露冷,採涼花、時賦秋雪。嘆輕別,一襟幽事,砌蛩能說。客思吟商還怯。怨歌長、瓊壺暗缺。翠扇恩疏,紅衣香褪,翻成消歇。玉骨西風,恨最恨、閒卻新涼時節。楚簫咽,誰寄西樓淡月。
《玉京秋》為周密自度曲,屬夾鍾羽調,詞詠調名本意。共兩片,十二仄韻。作此調者甚少,且不屬於七宮十二調之內。然音韻諧美,別具聲情,值得治詞樂者重視。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吳文英《唐多令》),知秋之為秋者,莫若遊子羈客。劉禹錫《秋風引》所云:“何處秋風至……孤客最先聞。”亦同此意。玉京,長安,並指首都臨安。詞人獨客杭州,西風又至,心緒黯然,遂琢此詞,以寫其悒鬱之懷。
上片以景起意。“煙水闊”三字,起得高健。將一派水天空闊、蒼茫無際的寥廓景象,盡收筆底,為我們展示了一幅廣闊的背景。接下“高林”、“晚蜩”二句,一寫目見,一寫耳聞。寓情於景,境殊依黯。“弄”字是擬人的筆法,將落日的餘暉依偎著樹梢緩緩西沉之情態,表現得十分生動。好像是在哀傷白晝的隱沒和依戀這逝水的年華似的。物與我,審美的主體與客體,就這樣交融在一起了。草窗詞工於煉字,即此可見一端了。“蜩”即蟬。寒蟬悽切,哀音似訴,與煙水殘陽相映襯,便覺秋意滿紙、秋聲欲活了。
“碧砧度韻,銀床飄葉”,意工句穩,是聲色兼勝之筆。砧,指搗衣之石。因其漂沒綠水之中,故冠以“碧”字美稱之。因物賦形,便覺新而不怪。“度韻”,指有節奏的搗衣聲響,盪漾水際,富有韻律的美感。“銀床”,白石砌成的井欄。“銀”謂石之白,與碧砧相對,用字殊煉,刷色尤為韶傘��
“衣溼桐陰露冷,採涼花,時賦秋雪。”儼然一幅秋宵覓句圖畫。衣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