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意識流的味道(關於這一點,近來也有人提到過),而在前人看來,這樣的“創新”是無法理解和接受的,只能以“零亂”、“不成片斷”來褒貶。
試看本詞上片寫夢境,作者筆下的伊人形象系從幾個方面得出,如透過輕綃中的玉膚、半露扇後的櫻唇,散發脂香的圈飾,其間不用虛字相連,又無前後必然的關係。至於“舞裙”閒置、“發鬟”生愁,雖然反映了伊人的身份、感情,亦是作者主觀聯想所及,並非如溫庭筠的《菩薩蠻》,其中“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乃是出之於思婦之口,在溫庭筠說來,只是客觀描敘。另如“空疊”、“愁壓”也都是作者本身印象中的產物。
再看下片前三句跳躍性極大,用傳統的眼光衡量,則是時而說東,時而說西,各自獨立,不相關聯。“午夢”句剛點明上面所寫是夢境,下文卻又立即折入夢中,所攝取的伊人手腕印痕亦是藉以透露作者的思戀之情。“隔江”兩句又以眼前自然景色襯托內心迷惘。“江暗雨欲來,浪白風初起。”(何遜《相送》)時當夏令江上暑雨,而他卻聞雨聲而生“秋怨”,這種時序顛倒乃是來之於悲離傷別的感情變化,那“別有幽愁暗恨生”的悵惘,使詞意充滿著朦朧的感傷情調,從而體現也似夢非夢,若秋非秋的意境。
王國維自稱“最惡夢窗、玉田。”(《人間詞話》)但他又說:“介存謂‘夢窗詞之佳者,如天光雲影,搖盪綠波,撫玩無極,追尋已遠。’餘覽《夢窗甲乙丙丁稿》中,實無足當此者;有之,其‘隔江人在雨聲中,晚風菰葉生秋怨’二語乎。”(《人間詞話》)此二語給予我們以迷離惝恍、似是而非的感覺,正如晃動於水波之間的天光雲影,是那樣的不可接近而又難以捉摸;也就是這種可望而不可即的朦朧意境,使人在企待和尋覓的懸念中獲得了美的享受,王氏之所以對這兩句表示欣賞,其原因殆在於此。(唐圭璋、潘君昭)
南鄉子
題南劍州妓館
潘牥
生怕倚闌干,閣下溪聲閣外山。惟有舊時山共水,依然,暮雨朝雲去不還。應是躡飛鸞。月下時時整佩環。月又漸低霜又下,更闌,折得梅花獨自看。
端平二年(1235)登進士第名列第三的潘牥,做過太學正、潭州通判等官,不幸於43歲的盛年溘然長逝。這位福建才子擅長詩詞,也貪戀風月,這首詞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佐證。
詞人當年定然較長時間地遊冶於這家南劍州妓館。今朝舊地重來,物是人非,自然不免觸目傷懷,於是情不自禁地提筆在那粉牆上題寫了這樣的詩篇。
“生怕倚闌干”,劈頭一句開門見山就把詞人來到此間的心情披露紙面。為何“怕倚闌干”?當然是因為當年在這樓閣上、欄杆旁經歷過許許多多難以忘懷的賞心樂事。而今,樓閣還在,欄杆還在,可那些明眸皓齒、鶯聲燕姿卻夢一般風流雲散了,時間的流水、歲月的風塵不知將她們飄向哪裡?在此情此景下,詞人怎能不“生怕倚闌干”呢?
“閣下溪聲閣外山”是詞人此刻倚憑時的所見,溪聲與山色勾勒出一個詩的境界,詞人在凝視這山色、傾聽這溪水時,腦中縈繞的是對昔日繁華的憧憬和回憶。“惟有舊時山共水,依然”是在夢一般的記憶甦醒時,對眼前景物的感嘆,這“山共水”的不變更反襯出人事變遷的可悲,因此“朝雲暮雨去不還”就成為往事的一個指向明確的象徵,它不僅包括情愛和粉黛的倩影,而且包括青春、燃燒的激情和心靈的火焰……
下片是對遠逝的倩影的遐想和帶有夢幻色彩的猜度:當年仙子般神采飄逸的她定然是乘鸞遠去了,此刻在這明月如霜的靜夜,她可是在團�的圓月下對鏡夜妝,整飾她腰間的玉佩、耳邊的金環。她可曾想起當年在這樓閣上與她共度良宵的他嗎?而今朝憑欄矚望那永遠逝去了的倩影的他,已待得月落西沉,早霜又下,還遲遲不肯離去。在夜闌更深之際,他折來一枝梅花。獨自睇賞。這梅花莫不是她留下的影子嗎?那樣冷豔,那樣瑩潔,那樣讓他心醉嚮往……(張厚餘)
浪淘沙
別意
洪
花霧漲冥冥,欲雨還晴。薄羅衫子正宜春,無奈今宵鴛帳裡,身是行人。別酒不須斟,難洗離情。絲鞘如電紫騮鳴。斷腸畫橋芳草路,月曉風清。
離別是令人惆悵惋惜的,與心愛的妻子或鍾愛的情人作別就更令人留戀綣繾、難捨難分。自號空同詞客洪�的這首詞就為我們描繪了這樣一種具體的情境:
春夜,花明月暗,霧靄迷濛。方才還飄落了幾點零星小雨,轉瞬間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