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玉集序》)
過片緊承“離思“二字,寫昔日歡會情景:在華堂上,纓冠逢迎,美女如雲,急管繁弦,燕舞鶯嚶。然而,他卻“偏憐嬌鳳”,在“簧暖笙清“的美境中,溫情脈脈眼波傳意地注視她,直到夜深,他多想與她密約,然而在眾目睽睽之下,密約未成,不得不匆匆作別,這怎不令他遺恨重重。故今日思想起來,還是“許多煩惱,只為當時,一餉留情”。結句以淺白之語直抒胸臆,呼應了上片結句“離思牽縈”。對於詞人這種直抒胸臆的言情之語,前人評論頗不一致。張炎認為:“許多煩惱,只為當時,一餉留情”乃是“一為情所役,則失其雅正之音”(《詞源》)。沈義父認為其乃“輕而露”(《樂府指迷》)。元人沈伯時則說:其語“愈樸愈厚,愈厚愈雅,至真之情由性靈肺腑中流出,不妨說盡而愈無盡。”(《樂府指迷》)筆者認為,此詞結句,質樸直露,抒以真情,何以失其雅正之音。
邦彥妙解音律,又曾參與大晟府工作,在審音協律方面頗有貢獻。邵瑞彭《周詞訂律序》雲:“詩律莫細乎杜,詞律亦莫細乎周。”《慶春宮》押平韻者,只此一體,宋人俱依此譜填詞,可看出此詞在協律定調方面的作用。(趙慧文)
夜遊宮·葉下斜陽照水
周邦彥
葉下斜陽照水,卷輕浪、沈沈千里。橋上酸風射眸子。立多時,看黃昏,燈火市。古屋寒窗底,聽幾片、井桐飛墜。不戀單衾再三起。有誰知,為蕭娘,書一紙。
前人評清真詞,多認為其詞之風格為富豔、典麗,細密多變,但這首詞作卻寫得頗為明快曉暢,用近乎白描的手法,把相思之情敘寫得相當動人。
“葉下斜陽照水,卷輕浪、沈沈千里”,首二句,詞人描述眼中所見之情景,西下的夕陽,餘暉透過樹葉,把斑駁的陽光灑在水面上;再往前看,江水翻卷著細浪緩緩地迤邐而去。這兩句點明瞭時間、地點,為思念之情纏身的詞人,恰逢薄暮時分,更覺愁思難耐,悠悠不盡的愁思,亦如眼下流淌不絕的江水。後四句:“橋上酸風射眸子。立多時,看黃昏,燈火市”,原來此時詞人是佇立在橋上。詞人目光迎著刺眼的秋風,憑欄遠眺,疑望著黃昏時分華燈初上的鬧市,久久沒有離去。詞作上片,詞人的筆觸側重描繪室外,以粗細結合、濃淡相宜的筆墨勾勒出一幅黃昏夕陽之下,一位為相思所苦者,久久佇立橋頭,迎著蕭瑟秋風,疑神遠眺的情景。第三句中“酸風射眸子”,系借用唐詩人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詩中句子:“魏官牽車指千里,東關酸風射眸子。”李詩是敘寫金銅仙人離漢宮之悽婉情態,詞人借用此句,不無藉此表露自己思念的悲苦之情。
詞作下片,詞人的筆觸轉而敘寫室內情景。“古屋寒窗底,聽幾片、井桐飛墜”,此時已是夜闌人靜,詞人也已回到屋中,伴隨他的是古屋寒窗,他輾轉反側,為思念之情所困擾,無法入眠,井欄上墜落下的梧桐葉聲,不時地傳入耳際。詞人描述眼中幽悽的環境和臥聽蕭蕭落葉,正映襯了自己的孤寂與思慕之苦。後四句:“不戀單衾再三起。有誰知,為蕭娘,書一紙”,“蕭娘”,唐人以之為女子泛稱,猶男子為“蕭郎”。後亦沿用。唐詩人元稹《贈別楊員外巨源》詩:“揄揚陶令緣求酒,結托蕭娘只在詩”。這四句是說,夜不成寐,輾轉反側,都是為了思念心上之人。思念至極,不顧天寒,起而揮筆傾瀉自己的情感,抒發自己的相思之情。“再三”二字,極言天寒猶不能阻攔自己。
陳洵《海綃說詞》論本詞曰:“橋上則‘立多時’,屋內則‘再三起’,果何為乎。‘蕭娘書一紙’,惟己獨知耳,眼前風物何有哉。”可參考。
(文潛 少鳴)
解語花·風銷絳蠟
上元
周邦彥
風銷絳蠟,露浥紅蓮,燈市光相射。桂華流瓦,纖雲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纖腰一把。蕭鼓喧,人影參差,滿路飄香麝。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門如晝,嬉笑遊冶。鈿車羅帕,相逢處、自有暗塵隨馬。年光是也,唯只見、舊情衰謝。清漏移,飛蓋歸來,從舞休歌罷。
以正月十五上元節為題材的詩詞,歷來首推初唐蘇味道的《上元》詩,其次則以北宋的蘇軾《蝶戀花·密州上元》和周邦彥《解語花·上元》、南宋的李清照《永遇樂》和辛棄疾《青玉案》等詞為代表作。柳永、歐陽修等雖亦有詞,皆不及上述諸作膾炙人口。蘇味道詩寫承平時代長安元宵夜景,純是頌詩。蘇軾詞則以追憶杭州上元的熱鬧來反襯自己到密州後的心境荒涼。辛詞別有懷抱,意不在專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