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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側躺在地鋪上,腦袋枕著胳膊,不知是山地夜間本來就陰寒,還是老太婆講的故事實在過於悚人,反正我突然一陣哆嗦,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我眼睛轉動,再看其他兩個人,郭熙明手裡拿著肉塊,口裡也塞著一塊,但是卻已經忘了咀嚼,呆呆地看著老太婆,不知所措。而旁邊的何永進眼珠突出,吞嚥了一口唾沫,疑問道:“你是說,黃泉村的人,統統死光了?”
“死光了!人做孽,不可活啊!”老太婆一邊繼續紡紗,一邊回答。
聽完這個故事,郭熙明哪還有胃口,推辭了剩餘的食物,俯下身來和我擠在一起,何永進卻面色凝重,足足思慮了三刻鐘才躺了下來。我瞟了一眼旁邊呼呼大睡的郭熙明,心想這人倒也安穩,什麼情況下都可以睡著。然後我問何永進:“你有心事?剛才我看你聽完老太婆的故事就若有所思。”
何永進低低地長嘆一聲:“打自從我的妹妹死去之後,我就對黃泉村充滿了仇恨,真恨不得將他們一一殺死。但是現在聽到他們竟然都已經死了,突然有種抓住了氣球,又驀然爆炸了的空虛感覺,我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啊!”
我說道:“少怨天怨地了,你妹妹究竟死了沒有,我們都不能確定。明日前去一看,即可知道。睡覺睡覺……”
何永進默不做聲,我知道他還是心事重重。而我腦中卻亂七八糟的想著其他事情,一會兒是風騷的老闆娘,一會兒又是嬌小的無雙,片刻又想到了眼前還在紡紗的老太婆,繞來繞去,倏然一震,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老是覺得這個老太婆有點不對勁!
須知,自從我來到湘西之後,除了受過較好教育的羅明申等少數人以外,另外聽到的其他人說話,灌滿了我兩耳朵湘西土語,縱然如尹玉旻老闆之類見過世面的女子,說的國語湘西味也很重。至於另外其他土著,都是一口猶如外國話的湘西土語。可以眼前這個老太婆,年紀一大把,又住在深山老林裡,極少外出,居然能夠如此流利的用國語和我們交談,絲毫沒有一點不通暢。再說方才她說講的故事,遣詞用句,非一般人能夠掌握,起碼是受過高中以上的學歷才可以。她究竟是什麼人?
我頓時暗暗握緊了登山杖,時刻戒備,萬一那個老太婆稍有異動,即可擊出。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那老太婆還在不緊不慢地紡紗,耳邊郭熙明鼾聲如雷。其實今日一天奔波下來,身心老早疲憊不堪,我不由得眼皮打架,慢慢地失去意思,眼前化作黑暗的世界。
時間無定,模糊的意思重新開始清晰起來,我緩緩張開眼睛,一絲刺眼的亮光射入我眼眸,天光大亮了。我稍微眯著眼皮,等瞳孔習慣了亮光,再整個兒張開,陡然渾身一震,不由得失聲大叫。
“怎麼了!”
何永進條件反射般地拿著登山杖跳起來,眼皮還沒有張開,等他張開,順著我手指方向指去,頓時駭然!
我們居然睡在一口棺材裡!
我定定神,站了起來,四下裡打量,這是一口薄皮棺材,約莫三尺多寬,差不多可以容納三個大男人擠在一起。棺材底鋪著一層棉花,發黴發黑,再看棺材的材質,是用杉木製作,已經埋藏了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散發著木頭髮黴的氣味。
棺材被半埋在土裡,這裡原先是一個墳包,可能遭遇山洪暴發等原因,把棺材衝了出來,棺材蓋卻不知道去了哪裡。我朝前面眺望,看到棺材蓋在離我們三四米的地方。
我從棺材裡爬出出來,雙腳剛剛落到地上,突然一滑,頓時摔倒,摔得眼冒金星,手中好像按著什麼東西,圓乎乎的,於是我低頭看下去,忍不住又是大叫,我按著的是一個骷髏頭。
按理說,我骷髏頭見多了,有什麼可怕的。但是這個骷髏頭還沒有完全腐爛完,貼著一層爛皮,特別噁心。在骷髏頭的天靈蓋上,連著一層頭皮,上面長滿發白的長髮,看樣子竟然是一個女人的頭骨。而在骷髏頭旁邊,卻是一隻裂了一個口子的碎瓷花碗,裡面盛著香油,還捏著一條棉芯。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昨天明明借宿在一個老太婆家裡,怎麼突然一下子跑到棺材裡來了呢?
我瞅瞅棺材蓋,又看看棺材、女人的頭骨和油燈碗,腦中頓時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我們遇鬼了!
傳說老墳時間久遠,即會化作鬼墳。以棺材為鬼屋,以棺材蓋為鬼門,那骷髏頭,就是老太婆,點著殉葬的長明燈,夜深人靜,引人入蠱,作為替死鬼。所幸昨日我們人多,三個大男人陽氣很重,使得鬼怪不敢造次,不然老早被捲入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