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響了一聲。
樓下的人大驚小怪地阻攔道:
“等一等,阿蝶姐,還得要收據哪!要是下來的話,請帶錢包。”
蝶吉用男人般的腔調豪爽地說:
“好的。”
蝶吉剛才哄著布娃娃躺了一陣,衣服穿得邋邋遢遢,高一腳、低一腳地走下樓來。她在眾人面前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抽冷子像娃娃纏著要什麼東西似的問道:
“在哪兒呢?”
“瞧你這急性子。師父,給她拿出來吧。”
“請先給收據。”
“都輸光了,剩不下多少了。”
圓輔穿的是緞子裡的細紋縐綢和服,套了一件同樣料子的薄外褂。他說了聲:“了不起!”就呼啦一下掀起外褂,從青灰色腰帶間拔下摺扇,砰地放在膝前,探過身子,接住鈔票,問道:
“吃什麼呢?”
源次已經在歸著桌子了。
“喏,師傅。”
“喂,阿升。”
阿升在廚房裡應道:
“讓您破費啦。”
“那麼,寄來的是啥呢?”
圓輔說著,朝煤油燈伸過臉去。源次則頭抵柱子,在角落裡仰著臉。在長火盆前面,兩個人的上半身剛好交叉成X形。
有個頭髮花白的老嫗在對面坐下來說:
“我也來奉陪,真是多謝嘍。”
這是個典型的衰老了的鴇母,名叫阿倉。花白的頭髮,眼睛已經落了坑,還把牙齒染得漂漂亮亮的。打胎的秘方怎麼煎,怎麼喝,打掉後如何收拾,連事後怎樣保養,都是這個有口臭的老嫗一手包辦的。
蝶吉沒成想真收到了包裹。有個時期,她曾按照梓的囑咐沒有再賭花紙牌,可她畢竟年輕,剛才又賭得精疲力竭,慘敗而歸。接到包裹固然高興,又覺得對不住梓,怎樣也掩飾不住愧色。她兩手發顫,把包裹抱到亮處,怕人看到臉,眼睛也不敢抬,連耳根都漲紅了。她楚楚可憐地端坐著,左看看,右看看,說:
湯島之戀(28)
“哎呀呀,寫著‘大和屋、凇山峰子樣收’哩。”
圓輔吆喝道:
“峰子樣!哎唷!”
“你就嚷吧。”
蝶吉羞答答地把包裹翻過來看。
“神月寄……哎呀,怎麼跟他平時的字跡不一樣啊……好像不是同一個人寫的。”
儘管她並沒有懷疑什麼,可是巴不得別人給證實一下,所以故意這麼納悶地嘟囔。
老嫗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說:
“當然嘍,他是成心換個字跡寫的嘛。”
“是啊,怎麼這麼大呀。是什麼呢?”
蝶吉把它當做玉匣似的,雙手捧著,閉上眼睛琢磨著。
蝶吉並沒有生氣,只是興沖沖地把那包裹斜抱在腿上,拔下一根簪子,小心翼翼地拿在手裡。
“真討厭,封得這麼嚴。”
她邊說邊像名工雕刻什麼東西似的盯著包裹,用簪子尖兒挑開封口。
包在外面的那層紙開啟了,《大和新聞》的第一版嘩地攤開在蝶吉腿上。裡面不是別的,而是一隻手提文卷箱大小的白木匣。
“瞧,瞧,拆著拆著包兒,阿蝶姐的神情就愉快起來了。”
源次郎挖苦道:
“這是怎麼回事呢?真奇怪!”
“夠啦,饒了我吧。”
“你也用不著生氣呀,把臉鼓成那個樣兒。”
“專心致志啊。哎呀,簡直受不了啦。嗬。”
“咦,笑啦。”
蝶吉莞爾一笑道:
“請原諒。”
她連忙捧著白木匣,回過腳來踢著和服下襬,一溜煙兒似的就上了樓。
圓輔大吃一驚,軟癱癱地坐在那兒說:
“可了不得!”
由於收到了包裹,蝶吉認為神月已寬恕她了,所以一上樓,就首先把神月的照片揣在懷裡。
“真對不起。我只當你再也不理睬我了,所以自暴自棄,又賭起花紙牌來了。請饒了我吧,行嗎?我好像辜負了你的一番好意,可我是萬不得已啊。以後我一定乖乖兒的。你以為我一直是聽話的,對嗎?我錯了。我可以開啟嗎?好高興呀。”
她說著,緊緊抱著懷裡的照片,渾身打哆嗦。
她惦念著匣子裡的東西,神魂不定,雙手發顫,###得心臟幾乎都停止了跳動。於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