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霸抽出單刀準備動手,他一
搬左腿立刻來個朝天凳,表演天霸槓刀樣子,真是精彩動人。王傑魁
自己說吃了一輩子《包公案》,從小到老就說了一部《包公案》。他在中
廣電臺說《包公案》,一到他的時間,所有北平大小鋪眼兒,十之八九都
開啟電匣子,真是行人止步、駐足而聽。大家夥兒送他一個外號叫淨
街王,他把一套《包公案》信口而說,人情人理細膩動人。我常說假如
王傑魁還活著在臺灣的話,那華視的《包青天》用不著東拉西扯地找材
料,只要把王傑魁請去給說說,再連個一兩百集,絕對沒問題。
連闊如說《東漢》,在他們說書界也是一絕,說起姚期、馬武岑、彭
杜懋真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形容戰馬奔跑,簡直就像千軍萬馬排山
倒海而來,大家都叫他跑馬連,就憑他那份精氣神兒,人人都得伸大拇
手指頭。還有一位說《聊齋》的,把女鬼說得淒厲恐怖令人汗毛豎起,
聽完燈晚書,真是有人不約伴兒,不敢回家的。假如專拍鬼故事電影
的跟那位說《聊齋》的交上朋友,那恐怖的鬼電影我們更有得看啦。
燕京梨園雜譚
京劇雖然發源河北,可是到了北平才發揚光大起來,加上清朝成
立升平署之後,一般名角都應差供奉,更是如火如荼,蔚成滿街競唱
“叫天兒”的盛況了。
喜歡聽譚鑫培的,大家叫他“痰迷”;喜歡聽楊小樓、梅蘭芳的,大
家說他“中楊梅毒”。給人起這外號,固然顯著有點兒刻薄,可是迷上
一個角兒,真有點廢寢忘餐,迷迷瞪瞪的勁兒。
民初是譚鑫培天下
民國初年談到唱戲,整個北平可以說是譚鑫培的天下。早上在天
壇壇根兒瑤臺的陶然亭,您聽吧,這邊唱“店主東帶過了黃驃馬”,那邊
調“聽他言嚇得我心驚膽怕”。沿街吆喝唱話匣子的,也拿百代公司新
出品,譚叫天的《託兆碰碑》、《問樵鬧府》來號召。就是三更半夜走黑
道心裡直起毛咕的朋友,也會直著嗓子喊兩句“楊延輝坐官院”來壯壯
膽子。當時家家都看的《群強報》,譚鑫培的戲報用隸體木刻,字越來
越大,小四開的報紙,能夠佔去八分之一的版面,簡直不可一世了。到
民國七八年,北平的遜清遺老、各界名流,一股狂潮,力捧小梅,把個梅
蘭芳捧成名伶大王之後,《群強報》上的木刻排名,字的大小,先是譚、
梅並駕齊驅,後來小梅名字加上花邊,之後索性梅的木刻姓名大於老
譚了。老譚本就性情高傲,連遜清的那中堂琴軒、內務府大臣世續,都
管他叫譚貝勒,平起平坐。現在小梅居然咄咄逼人,要把他壓下去,嘴
裡雖然不說什麼,可是心裡總彆彆扭扭的一直不痛快。
有一次,河南鞏縣兵工廠廠長蔣梓舒,在崇文門外三里河織雲公
所給太夫人做八旬整壽,戲碼有譚、梅的《四郎探母代回令》。碰巧譚
老闆正在煙榻噴雲吐霧,一不小心把一個鼻菸壺擄在地上,摔得粉碎。
這個古月軒制的竹苞平安七彩料壺,是譚老闆心愛珍玩之一,煙壺摔
碎,心裡多少有點兒彆扭,癮沒過足,就到織雲公所上戲了。譚對這晚
生後輩的小梅當然可以拍拍耄腔了,癮沒過足又不便明說,於是讓跟
包的告訴蘭芳,今天的戲要好生點唱。蘭芳會錯了意,以為譚老闆特
別高興,準備卯上。譚、梅兩人都用梅大瑣操琴,梅是蘭芳伯父,又特
別知會了一聲。等《坐宮》一上場,唱到對口快板,蘭芳用足氣力,越唱
越快,譚老闆可慘了,心說讓你悠著點兒唱,怎麼反而越唱越來勁,這
不是跟老頭子開玩笑嗎?越想越氣,加上癮沒過足,黃豆大的汗珠子
可就一個勁兒往下掉,要不是功夫瓷實,能閃就閃,如其換了別人早就
脫板了。梅大瑣兒一看情形不對,直使暗號,蘭芳才明白把事弄擰,等
戲唱完,雙方都沒打招呼,譚老闆可就把這個疙瘩記在心裡了。
譚、梅《坐官》結下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