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兩聲,震動了莫離青,他立即側身後退,左右防衛著兩個山賊。
“喲!還真是寶物了。”後頭男人陰惻惻地道。
“你乖乖拿出來,我們兄弟放你一條生路,否則……嘿嘿!”
插在山邊的火把雖然微弱,仍將前頭男人的刀光映得森亮,莫離青忖度地形,猛然衝出,那人未料他膽敢衝撞過來,右手大刀不及砍出,左手倒是一攫,扯住了他的袖子。
莫離青用力扯拽,一拳順勢往那人臉上打去,那人怒吼一聲,立刻鬆手,他得了空便發足狂奔,突地腰間一痛,他頓失重心,一跤跌倒。
“還往哪裡跑!”後頭男人伸手拉扯他背部的包袱。
“不準拿!”他抓緊包袱巾,大聲叫道。
“老子要的東西,不必你恩准!”後頭男人拿刀劈向木盒。
莫離青拚著一口氣,忍痛撐起身子,既然無力反擊,他還能跑,他一定要跑,他絕不能讓惡人奪走他的包袱!
“可惡!敢打你祖宗?”前頭男人的怒罵聲由頭頂傳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以為自己跑掉了,也以為自己奔向了黑暗中的山路,可是背部傳來更尖銳的刺痛,一瞬間便抽光他的力氣,再也無法邁開一步,但他仍緊拽包袱巾,想將包袱轉到胸前,只要抱住了,他們就無法搶走了。
劇痛持續傳來,他欲揮手抵擋,觸到的卻是乾硬的泥土,鼻間聞到濃重的血腥味,有什麼東西不斷從身體湧出,一下子便濡溼了他的手掌。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倒下,眼睛似乎還能看到微弱的火光,但也只是那麼一點豆大的火光,孤獨地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閃動著。
風聲咆哮過他的耳邊,還有那兩個男人的講話聲。
“他就是那個姓莫的嗎?”
“錯不了。我們一路追來,船家都說是他了。”
“對!就是他!這盒子裡是瓷器!”
“我瞧瞧。還好放得牢靠,沒破掉,可以跟老大拿錢嘍!”
“快,這血用土抹了,火掩了,人丟了。”
“唉,叫你乖乖送上買路財,何苦逼我們動刀?你那麼愛下地獄,老子就送你下去!
他不能動,不能說,不能感知,但還能聽,也還能看,驀地聲音消失,火光熄滅,他立刻陷入了一個無聲、無光、也無任何感覺的世界裡。
怎麼?是星星不亮了,北風不吹了,還是……他昏倒了?
不行!他不能死在這裡!只是流點血罷了,他再怎樣也得醒過來,只要紮好傷口,打起精神,就能撐著回去。
一想到雲霓見到他時的甜美笑靨,他也笑了。
他有很多很多話要告訴雲霓,那是十幾年來慢慢累積、醞釀、成熟的感情,他一定要讓她知道!
他要回去,他一定要回去,拚了命都要回去!
第6章(1)
夜深入靜,霜寒露重。
竇雲霓裹著厚厚的紅棉襖,獨自坐在作坊大桌前,在紙上草擬青花瓶的圖形,畫了又畫,改了又改,末了丟下筆,打個大哈欠。
她拿左手撐住了快磕落桌面的臉蛋,眯起眼睛,拿右手指頭輕輕撫摸桌上的灑藍釉缽。
看著,摸著,她再也撐不住沉重的眼皮,肘尖一滑,半邊臉蛋就睡到了手臂上。
夢裡,深藍釉底化做天幕,灑上亮白的點點星光,那是離青哥哥送她的滿天星星,陪她度過無數個黑暗的夜晚。
“雲霓,雲霓?”
熟悉的溫柔呼喚響在耳畔,她先是輕逸微笑,這才睜開眼睛。
這是一個好夢,美妙到不可思議,離青哥哥回來了,他一如往常,穿著青色棉袍,坐在他的小桌前,靜靜地看她。
“怎在這裡睡了?這麼晚還不回房?”也是一如往常的輕聲責備。
“我睡不著才來這裡呀。可我來了,又想睡了。”
“雲霓,你生病了?”
“沒有呀。”看到他的愁容,她心頭熱熱的。“誰跟你說的?我可不會故意裝病騙你回來喔。”
“白顥然說你從臘月一直病到過年,一個多月都還沒好。”
“一個多月。”她想了片刻,眼睛一亮,吃吃笑道:“哈,是姑娘家的病啦,月事來一回,就痛上一回,他什麼時候不好來,偏偏趕著我的日期來,可這種事幹嘛跟人家大聲嚷嚷呀。”
他神情忽然不自在了,轉過了臉,一看到桌上排排站了跟他同樣臉孔的泥娃娃,更是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