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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沉的底色上。虞美人、夜來香、迷迭香、三色堇、紫羅蘭……白的、藍的、紫的、豔紅的、鵝黃的……天花亂墜,連夢中都被法老的香霧溼透了,遺忘?真是痴人說夢了。黛絲特在柔軟素白的錦緞裡輾轉反側,迷迷糊糊地繼續著逃避不了的塵緣。

他那樣柔情蜜意地喚過我。我周身的肌膚都被他灼熱的嘴唇親過,烙下一個又一個屬於他的印記。他照徹我的靈魂,讓我永遠為他飢渴。在黑暗深處,難道要我撫摸自己潔白冰冷卻美豔妖嬈的身軀?可失去了他,這個身體還有什麼意義?要治療寂寞,我唯一可做的就是細數那些植物的紋路。一百多年的昏昏沉沉中,在我蒙醒來的間歇,我的手指終於還是熟悉了每個植物最複雜、最細微的曲線起伏,掌握了整個棺材幾千片樹葉花朵的每一個線條。

我終於懂得了夢中特蕾莎磷火般的眼神,那是她如焰的激情被禁錮在孩童的身軀裡,她失去了理智的統治,代之以對世人廣泛的仇恨。嫉妒的是所有人的歡樂!如今我也好似一個精靈,被關在一個小小的窄瓶裡,所羅門王用咒語封上標籤,讓它冰冷地躺在海底。會有人來救我嗎?我掙不出來,就快窒息了。

第九章 依依墟里煙

庫伊來到黛絲特的房裡,空房中還留有她的氣息,可是伊人已經不再。她的嵌珠石榴紋盒和鎏金雕紋銀盒關著,一隻溫潤的白玉鐲還沒有收起。那是她常戴的,但她沉睡時不要任何累贅,一切飾物都褪了下來。她的髮梳套中,金梳、骨梳、玉梳、烏木梳整齊地漸次插著。庫伊隨意取了一柄在手,它掐絲編壘、花紋精美,梳齒上還有她一根長髮。鑲鑽的耳環靜靜躺在桌上,已不在她的耳上閃爍了。還有那殷紅的瓔珞銀絲項鍊,嵌金的珊瑚頭飾,貝母琉璃小圓鏡……庫伊緩緩地一樣一樣拿起來看著。他送的夜明珠還在座上放光……惆悵和悔恨充滿了他的胸臆。

抬眼便見四壁高懸她的畫作。琳琅的色塊滿映入眼簾,他閉目定了定神,循序一一看了下來。此刻他的心情猶如黛絲特初入他的香水房,都有迷失在對方情緒中的徜徉迷離感。

畫面顫動而不安,躍動著各種各樣的意象。

……

那幅處女作《陽光》不知已於何時改作了《獨坐亦含顰》。那個少女稚嫩的臉上竟然也有著淡淡的愁容,在黑暗中若隱若現。令他莫名一陣心悸。

有女子一身殷紅綢緞鬆鬆曳地,連同漆黑亮澤的一頭長髮垂地,她一手撫弦,一手持觴,作勢一飲而盡的樣子。她容顏絕色,然而神情悽苦哀怨,彷彿飲的是人生的苦杯滿盞,唱的是眷眷悵悵荒腔。畫名《酒趁哀弦》。

《鏡花》,畫面中有兩個美麗少女,面板光滑無瑕,身姿玲瓏嫵媚。對面有一面極大的圓鏡,她們一同並坐著。一個少女在鏡中映出一個醜婦,無數皺紋像葡萄藤一樣攀爬在她衰老的面容和肢體上。她乾癟的胸脯、臃腫的腹部……顯示著和青春少女觸目驚心的對比。而另一個少女的對面空空如也,鏡中竟然什麼也沒有。畫的就是人和吸血鬼的命運了?不同的結局,一樣的絕望。

寫字檯上有一個厚厚的羊皮本子,是她的日記?庫伊在開啟的瞬間猶豫了一下,隨即從最後十幾頁開始讀起。

……

沙漏是我最喜歡的玩具,我不厭其煩地看著那一道一道細細的沙柱傾瀉下來。緩慢的,細細的,但是很快就會漏光。於是再翻轉過來,沙柱又會迴圈下墜。沙漏是那樣好耐心、好脾氣的,彷彿可以千秋萬代配合我,只要我想看,它就無數次地演示迴圈和重複。

沙粒徐徐下降。有時候我望著它們均勻而持續的運動,忽然有點疑心沙子會不會也有多愁善感的時刻,歡快的一大股湧出來,悲哀的只稀稀落落幾顆……會不會?當然不會,沙漏永遠是冷靜的,甚至冷漠的。也因為如此,它才可以永遠不停地重複下去。我,吸血鬼黛絲特?孟?綺若小姐,可以嗎?

輕輕飄飄沒有重量的過往在我身後長長鋪展,有時一個恍神,時間就會默默倒回,我會訝異,真的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無窮無盡的生命往前鋪展,看不到盡頭,然而我知道一切都在改變,整個世界正在一點一滴地變換容顏——只除了我!每時每刻,每分每秒,我所熟悉的背景在不斷地更新和消失,使我的存在顯得越來越虛假。

哲人說,沒有人能夠逃脫時間橫掃的鐮刀。在我飛揚的青年時代,我曾經一臉驕傲,認為自己的存在就是最有力的駁斥,到今日才發現他其實並沒說錯。時光之輪飛速地旋轉著,雖然我倖免隨它一同老去,但它瘋狂轉動時吹起的陣陣冷風還是使我時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