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條勾勒出的一張人的臉,雖然極抽象,但所有人一眼看去,都知道那是什麼。人臉下面通出一條線來,到了罐底位置,又多了一個倒三角,三角形裡面又生出些線條,像是草的形狀。
我雖然從沒見過這種圖案,但能認出它那種史前的風格。
如果幸運,這件陶罐也許會有上千年的歷史,那麼,如果把它帶到大城市的拍賣會上,說不定能拍出一個我想都不敢想的數字。我越想心裡越癢,越癢就越覺得不能放棄這次機會。可是,不管我說什麼,那個黑臉漢子都一直搖頭,臉上還帶著些木訥的笑容。
我怎麼會敗在一個愚昧無知的山裡人手上呢?
但我偏偏在黑臉男人的執著面前束手無策,所以,我在考慮是不是還有別的辦法,可以得到那個魂瓶。
後來,當集市散去,我偷偷跟蹤了黑臉男人。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五連罐魂瓶不可能是單獨存在的,也許,在黑臉漢子的村子裡,還會有其它一些類似的玩意兒。只要跟著他,到了他生活的村子,說不定我會發現更多這樣的寶貝兒,到時隨便揀幾樣,回去也夠喝幾盅的了。
黑臉漢子是下午離開小縣城的,因為我做好了準備,所以,帶上我認為必須的東西,一直偷偷跟在他的後面。黑臉男人步行,雖然揹著一個挺大的竹簍,但在山路上仍然健步如飛。這可苦了我,啥時候受過這種罪啊,一邊得連滾帶爬不能把人跟丟了,另一邊,還得儘量隱藏自己,不能讓他發現。
天漸漸黑了,山林被黑暗籠罩,影影綽綽一些看不清楚的東西,像是伺伏在黑夜裡的怪獸。還有些不知名的鳥兒開始夜啼,無數看不見的動物在我身邊遊走。我覺得像灌了鉛樣沉重的雙腿有些顫抖——不是我沒出息,換了別人,肯定也得跟我一樣怕。
後來,我的行走已經完全是種機械運動,支撐我不停走下去的惟一動力,就是如果前面的黑臉漢子丟了,那我就真的身陷絕境了。沒有黑臉漢子,我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走,滿眼都是黑乎乎的山林,遠處的群山依稀只剩下些影子,遙不可及。
所幸黑臉漢子在天黑後就做了個火把,我只要跟隨火把的光亮向前就行。
不知又走了多久,驀然間我腳下一軟,踩空了,身子也隨即向前跌倒,正好地勢走低,我還往前翻了幾個跟斗。停下來時,胳膊腿上就覺得火辣辣的痛,但幸虧沒傷著筋骨。
我抬起頭,前面的光亮不見了。我有些懵,但還是很快明白了看不到火把的後果。我將在這大山裡迷失方向,如果幸運,我能像個野人樣生活下來。我的後脊開始發涼,恐懼慢慢侵襲了我。我忽然間撒腿就向前面狂奔——我必須在黑臉漢子走遠之前找到他,這時候,我顧不上再隱藏自己,找到個伴兒,比啥都重要。
黑臉漢子真的消失了,我視線所及的範圍,全都漆黑一片。
前面有道矮坡,我爬上去,忽然長長吁了口氣。矮破的前面,是一道斷壁,我現在就站在斷壁之上。風從遠方吹過來,汗溼的衣服全冷冰冰地貼在身上,感覺挺涼爽。更讓我覺得愜意的是,斷壁前方的黑暗裡,星星點點有著幾點光亮,而且,我還看到一個小亮點,正在緩緩向那光亮處移動。
移動的小亮點肯定是黑臉漢子的火把,而那些星星點點的光亮之處,一定就是他生活的村莊了。
這時候,看到終點的喜悅一下讓我的神經鬆弛下來,疲勞像這漫天黑暗一樣,緊緊包裹住了我。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嗤呼嗤地喘粗氣。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身後似乎有些窸窣的響動,我飛快轉過頭去,什麼也沒有。但那窸窣的聲音,卻好像還在繼續。我心裡發毛,這種深山老林裡,不定藏著多少珍稀動物,它們沒準什麼時候出來覓食,就把我給覓著了。
我小心地站起來,四處瞅,沒找著什麼可以用來當武器的東西。
那種窸窣的聲音更大了些,這時,我居然從中聽到了腳步聲。我跟著黑臉漢子在大山裡轉悠了這麼長時間,除了我們倆,根本沒見著一點人影。這會兒,已經是深更半夜了,有誰還會呆在這山上?
我的身後就是絕壁,我已經退無可退,只能凝立不動,等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終於,我看到兩條人影冒了出來,藉著天上的月光,雖然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但我還是從他們的身形上,一下認出了他們倆——光頭王磊和結巴譚川。
他們不是在那小縣城裡收古董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只稍微想了下,就明白了,肯定是這二位也看上了那黑臉漢子的魂瓶,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