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甚遠,我一人……”她似乎不知如何說才好。
但聰明的萬斯同,早已洞悉了她的心意,他當時立刻接下去說道:“姑娘單身一人,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我一定護送姑娘到黃山就是。”
心怡聞言,不禁內心大喜,她猛地抬起了頭,以一雙深情的眸子,注視著萬斯同,訥訥道:“謝謝大哥。”
萬斯同注視著這個姑娘,內心不禁大為有感,設想一個弱女子,數年來居無定所,流落江湖,如今淪為賣藝為生,其下場也確實夠慘的了。
但她始終把持著她崇高的理想,確實不易,俗謂:“蓮出汙泥而不染”,看出來,她實在令人可敬。
於是他不禁又為自己想到,自己也是老大不小了,如今尚且沒有家室,武技既成,流落江湖,浪跡風塵,終非久遠之計。
想到此,目光不禁偷偷地朝著心怡望去,湊巧對方也正以一雙深情、飽浸熱淚的眸子,望著自己。
四目相對之下,各人都似有無限深情,可是誰也不願在這時吐露出來。
這種情調,最能消蝕一個人的靈魂、魄力的情操,初涉情場的少年男女,多半是受不住的。
可是他們二人,都是在痛苦中打過滾的人,雖都是涉情不深,也可以說是初涉情場。
可是他們到底比別人多領會了一些所謂感情的真諦。
萬斯同在這一剎那間,卻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令他把火熱的情操頓時冷了一半。
他想:“南宮敬既是她父,卻又是自己大師兄,雖說是自己對這位大師兄,一向如同師父一樣,可是嚴格論起來,到底和他平輩,如此說來,這花心怡應算是自己子侄一輩了,怎麼可以和她……”
想到此,不禁令他打了一個寒顫,一時就怔住了。
繼又想,依此推來,那花心蕊情形也是一樣,萬斯亮和她成婚,那麼南宮敬理當又是萬斯亮的岳父,可是萬斯亮卻又是自己的弟弟,無形之中,自己又較南宮敬低了一輩。
如依此看來,自己和這花心怡,又似無甚不合,如能成婚,則兩對姊妹、兄弟成婚,反是武林中的一段佳話……
兩種思潮困擾著他,令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頓了一下道:“姑娘預備何日起程?
不妨先告訴我一聲,因我近日內要回雁蕩山面謁家師一次。”
心怡垂首道:“既如此,我就暫時在這裡等你,只等你歸來,我們就可動身。”
萬斯同點了點頭,隨即站起身來道:“也好,我這就走了。”
心怡既得對方口允護送自己返回黃山,來日方長,她的心情也就放了下來。
此刻,見萬斯同要走,雖是不無依依,可是,卻也不便多留,當下說道:“大哥請沿途珍重。”
萬斯同已走到門口,卻又回過了身子道:“姑娘,我都忘了,你一個少女沿街拋頭露面,總非好事……”
說著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包碎銀,道:“我是我留得一些碎銀,姑娘可以拿去,以後再說。”
心怡臉紅著:“大哥……我用不著。”
萬斯同卻面帶不悅,他也不多說,遂上前,把這一包銀子放在了桌子上,轉身出去了。
心怡趕上一步,道:“大哥……你自己不用嗎?”
“我還有……”萬斯同說著,已大步走了出去。
心怡突然想起了郭潛來此之事,竟忘了告訴他了,當下跨到了院中,卻見萬斯同已走遠了。
她就嘆息了一聲,默默地轉了回來。
一個人在房中發了一會兒呆,想到了母親,忍不住又籟簌淚下。
唯一令她感到安慰的是,萬斯同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逃避自己了。
尤其可感的是,他竟說出,要護送自己到黃山,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意呢?
不言這姑娘獨自閨房深思,她是喜一陣、憂一陣、悲一陣,卻又哭一陣。
卻說萬斯同離開了台州客棧,跨上了他那匹高大的黑馬,展望驛道上,全是一色的白,長空有幾隻雁影掠過,風颼颼地抄著雪面刮過來,襲在人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寒冷感覺。他在馬背上,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深深感覺到一個流浪無家人的孤單和飄零之苦。
黑馬展開了四蹄,雪道上留下了深深的蹄痕。
已是午飯的時候了,家家戶戶在拜罷了祖宗神位之後,都熱熱鬧鬧地在吃飯了。
萬斯同不禁回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一個自幼死去父母的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