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極了。兩個女人有說有笑,兩個男人卻好像吃了啞藥。
沒有朋友可以聊天的時候,常聖就會想喝酒,可這位二小姐卻偏偏跟他過不去,他要拿起哪壇酒,她便踩在那壇酒上。他的手又正巧和她的腳一樣多。他卻實在不好意思在剛剛把人家撞倒在地之後,就馬上從人家腳下搶東西。他也只好拼命往馬車外面望。
當他看到清泉鎮的時候,眼睛突然亮起來。
車伕回過頭來,道:“秋焉姑娘,前面是清泉鎮。”
秋焉道:“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當她說出“休息”兩個字的時候,馬車已經少了一樣東西。那就是車頂。
常聖是撞破車頂來到清泉鎮的。
卻沒想到一進鎮子就被一個小叫花敲了竹槓。
他更沒想到的是本來跟他一起的那三個人竟好像根本不認識他一樣,從他身邊走過去徑直進入了清泉鎮最大的客棧,牛三爺的客棧。連看到沒有看他一眼。
馬車和車伕都已經不在了,因為馬車和車伕本是隨處可見的,自然不需要常常帶在身上。但至少他們三人應該看得出立在這裡的人就是剛剛撞破車頂的常聖吧?
二小姐卻好像故意提高嗓門,喊道:“老闆,一桌酒菜,三間上好的廂房。”
小叫花道:“看來你這人實在一定是個窮光蛋。”
常聖道:“你總算說對了一件事。”
“小王八蛋,你莫再欺負生人。”
客棧裡一聲沙啞的喊聲傳出,這聲音低沉的如同鬼卒索命,這已經絕不是來自人間的生硬,這聲音只屬於地獄。
任何人聽到這人的聲音,聯想到的就只有死亡。
小叫花已經跑了,沒有再留下一個字。
常聖卻笑了,大笑。
這時,客棧裡飛快的走出一個人,一個男人。
這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五官標緻的很。
他飛快的跑出來,看到常聖,大笑著撲上來,一把捏住常聖的肩膀,笑的好像大年三十的孩子。
兩人笑的直轉圈,在場的每一個人卻都愣住了。
這俊朗的男子的笑聲簡直可以讓大年三十的孩子都哭出來,這聲音明明就在常聖耳邊,但常聖卻好像快要高興死了。
常聖高興是因為常聖知道牛三的嗓子是怎麼壞的,所以,無論他的聲音變成什麼樣子,他永遠記得那個歌聲朗朗的小娃牛三。
那些發愣的人恐怕並不熟悉牛三,所以才覺得牛三很可怕。我們自己的親人,無論是誰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我們也絕不會覺得他們很可怕。斷腿的哥哥,瞎眼的嫂子,你永遠不會覺得他們很可怕,你只會可憐他們。安慰他們。
常聖聽過牛三唱歌,牛三的歌高亢如泰山山頂的雲,牛三的歌壯闊如長江急湍的水,但牛三卻不是一個歌者。他是一個賭徒。
他失去了嗓子,但常聖卻沒有安慰他。一次都沒有。因為他不用。他失去了嗓子,卻保留了尊嚴。他是個賭徒,卻也是個男人。一個男子漢。
常聖和牛三簡直熟悉的很。他們認識了已快十年了。
如果不是常聖,牛三壞掉的可能不僅僅是嗓子,如果不是牛三,常聖可能早已凍死在十年前牛家門前的三尺積雪中。
人,因為愛而生,也因為愛而死。因為朋友生,也常常因為朋友死。
牛三道:“我卻終於再見到你了。”
常聖道:“我卻想也沒有想到你在這裡。”
牛三道:“但我們現在卻見到了。”
常聖道:“我們現在已經見到了。”
牛三道:“見到好!”
常聖道:“見到好!”
這本是很平常的話,本是不用重複的話。兩人卻將這幾句話重複了無數遍。真正的朋友,無論相聚或者分離,都不會有太多婉轉優雅的詩句的。因為大多數的人卻不是詩人。
常聖不是詩人,牛三也不是詩人。但他們卻是朋友。可以為對方死的朋友。
牛三道:“來,我們喝酒。”說著將常聖引進牛三爺客棧。
常聖道:“這裡是你的地方?”
牛三道:“這裡現在也是你的地方。”
常聖道:“但我卻看不出你還是塊經商的材料?”
牛三大笑道:“這本是一間好客棧,只不過客棧的掌櫃卻有跟我一樣的毛病。”
常聖道:“他喜歡賭錢,卻偏偏把客棧輸給了你?”
牛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