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侯爺謝恩,回到了達摩肅王府,一見王爺請安,提起張廣太在刑部之事,“我去拜拜,他是在哪裡住?”派下人去打聽在哪裡住。少時,回來稟報說:“住在史家胡衕哈宅。”吩咐外邊人把車套上,要去拜張廣太。
到了哈宅門首,張廣太迎接出來,讓到裡邊書房落座。倭侯爺說:“我這一場官司,若非賢弟,含冤泉下矣!今朝我雖蒙聖恩,升為侯爵,也是老弟之功。”張三爺說:“我在外邊常聽說有一賽報應顧煥章,並不知為人何如;今天得遇兄臺,此乃三生有幸!”顧煥章說:“我蒙聖恩賞賜我靖遠侯,賜姓倭克金布,我總感念弟臺之恩。吾還有兩個拜弟,不知你知道不知?一名山東馬成龍,一名瘦馬馬夢太,俱在大將軍處隨營聽差。”三爺說:“這兩個我都認得。瘦馬是我師兄,山東馬是我的恩人,在大營內救過我,是我的口盟拜兄。倭侯爺說:“論起來,是自己弟兄了。張三兄弟,你不必外道,劣兄知道你是個英雄。你回家辦喜事,我還到你家中去哪。”說著,喝了幾碗茶,也就告辭。張廣太留吃晚飯,請那大爺作陪。三人喝的高興,煥章倭侯爺與三爺廣太二人口盟金蘭之好,情投意合,天晚侯爺回王府去了。
次日,廣太由部內庫上領了二千兩銀子,在都中拜了兩天客,起身到通州潞河驛站。有本汛守備胡忠孝早預備好了公館,留廣太住宿,一來是奉旨指婚的嬌容新親,二則胡爺要會會這位三爺。廣太留在公館,連二十多輛車,並帶姜玉等下人三十餘名,俱在通州住宿。
次日天明,胡爺陪著用了早飯,問:“三大人是坐車走?是坐船走?旱路八十里,水路二百路程。”廣太說:“我走旱路吧,一則一天就到;二則省得卸車裝船,往返賓士。”遂吩咐外邊人預備起程。胡爺送出南門,就不送了。張三爺在路上想起離家當年之事,叫姜玉離河西務五六里打店。姜小爺頭前先下打店去了,眾人隨後行走。至日色西斜,離河西務六里之遙,大路上村莊有一個大店,請三大人入店歇息歇息。廣太用完了晚飯,吩咐姜玉找一身破衣服,自己明天訪兄長張廣聚,看他有手足情義無有。一夜無話。次日,三爺改扮,叫姜玉附耳,如此如此,自己穿一身破爛衣服,帶著有二百銅錢,直奔河西務去。方一進西村口,只見村中就不似先前樣式了,也有倒塌的房屋,也有新蓋起來的。正是:去日兒童皆長大,昔年親友半凋零。
人俱不認識了,真是:狐眠敗,兔走荒郊,盡是當年歌舞之地;露冷黃花,煙迷碧草,無非舊日征戰之場。榮辱何常,強弱安在?令人所思,好不灰心!迷則苦海如樂境,如水凝冰;悟則樂境如苦海,如冰水。世事如潭中之雲影,月下之簫聲,風中之柳態,草際之煙光,半真半幻。是君子,對青天而懼,聞雷閃而不驚,遇平地而恐,涉風波而不畏。
閒言少敘。單表三爺順著大街望東而走,方到十字街,只見路東有一個茶館,南邊路東大門,北邊有天棚。自北邊來了一個挑青草之人,廣太細瞧,是他二哥張廣財。三爺心中一楞,暗想:“我自離家**年的光景,家內也不知是如何的景況。”
書中再言,自廣太走後,他母親也是常問廣聚,大惡賊在老太太的跟前說:“我託人上北京城去找。”又說:“託人去在天津去找。”一天天的支日子,花費了些銀錢。逢年過節,老太太時常想念,不過是兒行千里母擔懮。後來過了有一年之久,張廣聚就起了謀奪家產之心,年節算帳以來,他在家中說:“賠了無數成本。”又過了一年,他說:“老太太,這事真不好辦,我給你老人家與二兄弟五百兩銀子,別跟著我受罪啦,死活我一個人抵帳。此時把家產盡絕,也不夠人家的。”老太太與二爺搬家,在村北後買了草房三間,甚是整齊。無奈,二爺帶著自己之妻,搬在背後街,度這寒苦光陰。一年之後,所有的家中餘資,俱皆用完,一貧如洗。雖有二奶奶孃家,也是平常,父母死去,兄嫂雖說賙濟,也不濟於事。到了臘月天,瑞雪紛紛,天寒地冷,屋內四壁皆空,一無所有。老太太說:“廣財,你去到你大哥那裡,望他要幾十吊錢、幾十斤面、幾鬥米來,就說是老身我說的。”二爺一聽,也就出離了門首,直奔廣聚糧店。見張廣聚在那裡坐著,身穿青布皮襖,藍綢皮馬褂,緞棉鞋,口中叼著長杆菸袋,一見廣財進來,心中甚是不願意,說:“你作什麼來了?”二爺說:“我來是奉老太太之命,來叫你送幾十兩銀子、幾十斤面、幾十斤米。”說著,眼淚汪汪,冷的渾身抖戰。張廣聚說:“你把老太太的錢都花了,你今天又來找我來了?這買賣是別人家的,我是給人家僱工,我家裡還有人口哪!一月間,我能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