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雪光朦朧,顧莞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扣著井蓋一雙手,傷痕累累,鞭痕和拶指的夾痕縱橫交錯青青紫紫,血跡斑斑,拇指和食指側間的幾個繭子在褐涸血汙映襯之下變得顯眼。
——謝辭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雙手握槍持刀練過無數次。
他是年少頑劣,但謝家人的魂和骨卻在。
如果沒有這次變故,他將會今年過了十六歲生辰後正式入伍,從小兵做起,他是沒有異議的。
謝家從戎的男兒都這樣。
他淘氣頑劣,卻不是紈絝。
而今時今日,昔日意氣張揚打馬而行的恣意已經短短時日從他的眼神消失殆盡了。
晶瑩猶在,卻似破碎,悲慟黯傷仿一觸即殤。
顧莞從原主記憶裡看見那個呼朋引伴的驕傲男孩子,一楨一楨,永不褪色,氣人是很氣人,但他人不壞,她心頭不禁一軟,顧莞把藏在雪堆裡以防萬一的粗柴挖出來,把井蓋牢牢卡死,“你還好吧?”
她爬起來扶他,關切問了句,又給兩人鼓勁:“我們一定能順利逃出去的!”
說到這裡,顧莞忍不住轉頭望去,鐵檻寺外獄全稱中都監獄外獄,最顯眼的,就是那四堵高高的青磚白石圍牆,底下白石作基,又厚又高,足足三丈多接近四丈,也就是十幾米快四層樓高,不管偌大的前衙後監,站在哪一處都能清晰看得見它。
謝辭啞聲說:“鐵檻寺外獄一共有兩堵高牆,內圍一重,外圍還有一重。”
他咽喉受了傷,聲音之前還要嘶啞,顧莞湊過去才聽得清楚。
這鐵檻寺原來是鷹揚衛的軍演場,謝信衷父子給謝辭/幼弟作訓時曾經帶他來過多次,謝辭原是很熟悉這裡,不過後來的改建他沒參與,但牆有兩堵他還是知道的。
作為一個合格的大獄,人犯是插翅難逃的。
風颳來一縷陰雲,半遮蔽了明月。
在月光的陰影裡,顧莞側頭想了半秒:“我們,放火?”
放火,製造混亂。
這是確實是一項有效舉措,只是謝辭說:“可是我們沒有打火石。”
“我有!”
顧莞飛奔進柴房,趴柴草堆裡翻了一陣,翻出一塊舊打火石和火鐮,這是她從差役的辦公桌後面翻到的,那裡有半籮筐報廢工具,她沒動新的,但翻到這對舊的就把它拿了藏在柴房裡頭去了。
現在正好用上!
她“噠噠噠”打了幾下,沒打出半點火星,謝辭立即接過來,一下子就打出來了,顧莞連忙捧著一摟乾草正好把火星接住,火立即燃起來了,顧莞把燃燒的乾草分散抖落在柴房各處,之後撿起一條已經燒著的乾柴衝出房門,把柴庫門掩上。
這時候,她已經隱隱聽見通風渠裡頭傳來隱隱的腳步聲和怒叱聲了,顧莞心跳加速,飛快把小院子裡的痕跡整理好,然後抬頭望了望,把那條燃燒著的乾柴往小院子左邊一丟丟過去!
“走!”
冬日乾燥,柴草房點燃飛快,火苗已經竄出窗戶沿著屋柱嗶嗶剝剝往上竄去,顧莞和整理痕跡的謝辭飛快爬起,往最邊緣的屋柱奔去。
謝辭單膝跪在牆腳,他臉色泛青血痕斑駁,但現在也顧不上這個了,顧莞一個助跑從他交叉的手心跳上他的肩膀,一蹬牆就上了去,她反手一拉,謝辭屏住呼吸盡可能不讓自己帶血的身體碰觸到牆體,藉著顧莞的力度躍了上去。
兩人落地,火光已經透出來,“走水了!走水了——”
“嘭嘭”的銅鑼聲敲響,顧莞非常幸運,扔過去的那條幹柴飛過一個小院子落在桐油存放的庫房裡,桐油、麻繩、燈盞、木枷等等存放的一個大倉庫,木柴燒著窗紙,很快就把裡頭燎著的,並且迅速蔓延甚至比小柴房還快。
救火的喧聲和男監病囚的狀況混合在一起,人聲、銅鑼聲、奔跑喧譁聲,夜深人靜的中都監外獄剎那沸騰了起來,奔跑聲和抬水聲不絕於耳,巡察隊接到調令當即分了一半人手趕過去滅火!
顧莞拉著謝辭的手,狂奔轉過一個彎,外頭火把紅光晃晃,她低了一下頭,把目光放在地上的井蓋上。
就算這麼亂,他們也不可能從地面直奔出去的。
顧莞爬了n次旱渠,她果斷將目光放在下水道上,“我們從地下走!”
兩人找了個井蓋,合力一撬,一前一後鑽了進去,進入之前,不忘把井蓋撒上雪拖回來蓋回原位。
顧莞從不敢小覬別人,這麼大一個監獄肯定不缺聰明人,大概很快就能把失火和病囚事故聯